直接進去顯然是不合適的,好在走廊邊的窗戶沒有完全關上,他低頭對魏一刀噓了一聲,這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正要抬頭往裡麵看,一個陌生的女聲從裡頭傳了出來:“郡主這幅蝶戀百花圖意境深遠,構圖精妙,且色調活潑,富有生趣,當真是難得的佳作。不過上麵這構圖之法倒是讓我想起了我家五妹妹屋裡那幅踏雪尋梅圖,兩者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不可能吧,我記得這種方法可是郡主獨創的,就連孟先生都說過這方麵郡主乃是當世第一人呢!”
“是啊是啊,四姑娘不會是記錯了吧……”
話剛出口就遭到了大家的一致質疑,那位四姑娘似乎有些慌了,忙賠笑道:“應該是我記錯了,郡主畫技超群,豈是我等能比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我可不敢應。”淡然卻驕傲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陸季遲透過窗戶縫兒往裡一看,看見了一個五官豔麗,神色傲然,被七八個少女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的女子。
明榮郡主,皇家宗室裡一位十分德高望重的老王爺之女,論起來,原主得叫她一聲堂姐。她在京中十分有名,一是因為畫技超群,不輸當世名家;二是因為堪稱暴烈的脾氣——發現夫君在外麵偷養外室,一怒之下不僅休了他,還直接剁了他的雞兒叫他去做太監什麼的……咳!
陸季遲下身發涼,飛快地並了一下雙腿。
而明榮郡主還在說話,“隻是五姑娘既然有此技藝,不如也動筆畫上一幅,好叫我們開開眼界?”
她的語氣客氣,眼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那位四姑娘見此,趁眾人不備,露出了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陸季遲正好偏頭,看見了。
……他這是趕上傳說中的宮心計現場了?
陸季遲嘴角一抽,暗暗同情了一下那位被自家姐姐給坑了的五姑娘,他這位堂姐驕傲霸道,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不過隻是姑娘家的小鬥爭而已,應該不會見血,陸季遲因此沒有太過在意,隻專心地在人群中找起了孟婉妍。
然而孟婉妍似乎並不在屋裡,陸季遲有些詫異,視線繼續轉動。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臉淡定的薑姮。
“回郡主,此事實乃四姐姐誤會了,她說的那幅踏雪尋梅並非是我所畫,事實上,我完全不會作畫。”
陸季遲:“……”
那個倒黴的五姑娘居然是她?!
……真是萬萬沒想到。
沒想到薑姮這麼直白,明榮郡主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挑眉道:“五姑娘不必這麼謙虛,你若是不會作畫,今日怎會來此?還是……五姑娘篤定了自己的水平比本郡主要高,怕使出真本事會令我難堪?”
一聽這話,薑姮就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明榮郡主這樣驕傲的人,絕對不會給好事者質疑自己的機會——不比一比,誰知道她是不是畏懼她郡主的身份,因此故作謙虛呢?
隻能畫了。
但是她的畫技……
想起自己曾畫了一尾鯉魚,拿給弟弟薑辭看,卻被薑辭誇了一句“阿姐你這隻麻雀畫得真好”,薑姮頓時就無奈了。
鯉魚和麻雀,那都不是同一種族來著!
“郡主息怒,我家五妹妹絕不是這樣張狂的人,阿姮,你還愣著做什麼,快畫一幅給郡主瞧瞧,也叫大家一同鑒賞一下。雖說你這些年一直住在邊關,我也不知你的真實水平是什麼樣兒,可不論如何都不許藏拙,對郡主不敬知道麼?”
這話說的高明,不但將自己摘了個一乾二淨,還為接下來的事情做了鋪墊——世家貴女多少都習過琴棋書畫,就算不精通,也不至於完全不會,所以就算她是真的不會畫,也不會有太多人相信,大家隻會認為她是故意藏拙。而在這種有人提前提醒了她的情況下,她若還非要“藏拙”,那就不僅僅隻是對明榮郡主的不敬了,而是對她的挑釁了。
她這四姐姐,今兒是非要逼她得罪明榮郡主不可啊。
薑姮似笑非笑地看了身邊的粉衣少女一眼,這位是榮國公府三房所出的四姑娘,名喚薑媛,打小就受家中長輩影響,看不上生母為武將之女的薑姮姐弟,對他們多有打壓。
薑姮向來懶得與她計較,隻是今日……
明榮郡主雖然在某些方麵比較霸道,但愛憎分明,率直仗義,交友範圍極廣,尤其是京中閨秀,大半都與她有交情。若是得罪了她,駱茹想幫助她儘快融入京中閨秀圈的苦心隻怕就要白費了。
薑姮最不喜歡辜負彆人的心意了,是以沉吟片刻後,她微微一笑,慢慢站了起來……
“明榮堂姐?”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身穿玄青色圓領竹紋袍的少年神色倨傲而慵懶地走了進來,“真是你啊,本王還當自己聽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