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姮對孟春林沒有興趣, 不過是因為孟婉妍才多看了他一眼,但駱茹興致勃勃的,她不想掃她的興,便含笑點了頭。
“我跟你說, 彆看這姓孟的長得人模狗樣,還得了個什麼文淵先生的名號,其實他可惡心了!”
薑姮一頓:“惡心?”
“就是惡心!”駱茹一邊挽著她往前走一邊說, “他當年是怎麼成名的你還有印象不?”
薑姮想了想:“好像是因為一首悼亡詩?”
“對, 就是那首《思花辭》,寫給他過世夫人的。”駱茹說著把孟春林的生平簡單概述了一遍——
打小就天資聰穎, 過目不忘, 有神童之名, 但因是庶出, 孟春林一開始並沒有得到太多關注, 直到十八歲那年, 他的新婚妻子難產而亡, 他在傷心之餘寫下了那首哀婉淒絕的《思花辭》, 得到了當世大儒董太傅的賞識, 這才終於名聲漸起, 慢慢有了如今的地位。
“董太傅?就是董家那位寧願自斷雙腿,也不願辜負原配轉而迎娶公主的老太爺?”
“對, 就是他老人家。”說起董太傅, 駱茹臉上的嘲諷一下散去了,“董老夫人出身不高, 但在董太傅最辛苦的時候一直陪著他,董太傅不忘舊恩,寧願得罪皇家也不肯辜負她,是個真正重情義的君子。”
薑姮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難怪孟春林那首《思花辭》會得到他老人家的欣賞。”
“是啊,要不天下那麼多有才之士,董太傅怎麼會獨獨對他讚賞有加呢,還不是欣賞他對妻子的深情,覺得他跟自己有些相像。”駱茹說著鄙夷地看了不遠處的孟春林一眼,“可惜董太傅看走眼了,這人根本就配不上他的誇讚。”
孟春林這些年一直沒有再娶妻,家中也沒有任何妾室通房,一副要為亡妻守節,終生不娶的架勢。大家因此敬佩他,誇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深情人。尤其是京中未出閣的少女們,更是見著他就臉紅心跳,仰慕不已——有才有名,長相英俊,還對妻子一心一意,深情不悔,這可不就是她們理想中完美情郎的模樣嘛!
然而據駱茹所說,這一切都是假象,孟春林根本就不像他表現出來得那麼深情,相反,他非常渣。
“不知道他的真麵目之前,我也崇拜過他,為了看他幾眼,與他說幾句話,那段時間我天天往文淵閣跑……”
見她說起這事兒一臉晦氣,一副悔不當初的倒黴樣兒,薑姮忍不住笑了起來。
駱茹隨永安侯夫人,打小就喜歡舞刀弄棒,對琴棋書畫沒有興趣。倒是永安侯覺得姑娘家就該斯文端莊,總逼著駱茹念書。不過他在家裡沒有權威,說了也不管用,因此大多時候都隻能嚷個痛快,起不了什麼作用。
駱茹也覺得好笑,揉著臉蛋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年少無知,這才又繼續說:“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看書,雖然那時候腦抽了一心想變成才女,好得到他的關注,可本性難移嘛,每次在那藏書室裡坐上一小會兒我就受不住了,最後要麼趴著睡覺,要麼就起來到處溜達……”
薑姮並不意外,忍著笑問:“然後呢?”
“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駱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撇了一下嘴說,“溜達的次數多了,就看到不該看的了唄。”
薑姮微頓:“不該看的?”
“嗯,”駱茹麵露嫌惡,壓低了聲音湊到薑姮耳邊說,“戶部文大人家的六姑娘你還有印象麼?去年中秋,她在家中上吊,險些就沒命了。”
薑姮對文姑娘沒有印象,不過聽這話的意思,文姑娘會上吊,和孟春林有關?
“是的,就在她出事前一天,我無意中看見她和孟春林在一起。她問孟春林什麼時候娶她,孟春林一直打哈哈不肯認真回答。文姑娘很傷心,說了幾句氣話,孟春林起先還哄了她幾句,後來就不耐煩了。最終文姑娘哭著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聽說了她自儘的消息……”
薑姮一怔,想說什麼,駱茹突然冷笑了一聲,“若隻是這樣倒也罷了……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真麵目,以為他和文姑娘是真心相愛,不過一時矛盾,文姑娘才會想不開。消息傳來之後,我有些擔心,偷摸著上了文淵閣五樓,想看看他怎麼樣了,誰想卻發現他正與某位世家夫人偷情!且言談之間輕鬆愉快,仿佛文姑娘的自儘與他沒有半點兒乾係!”
薑姮的臉也冷了下來。
“那時我才知道,他與好幾位世家夫人都有見不得人的關係,還總欺騙未婚小姑娘的感情。什麼對亡妻情深義重,願意終生不娶,都是為了得到董太傅的看重裝出來的,真實的他根本就是個卑鄙無恥的斯文敗類!”時至今日,駱茹還記得當時那種吃了蒼蠅般惡心的感覺。
本以為他隻是性格豪放不羈了些,才會和孟婉妍這個名義上的侄女產生感情,如今看來,他純粹是因為沒有下限才會連自家侄女都不放過。薑姮厭惡垂目,不期然想起陸季遲,眉頭微微一擰。
他的計劃怕是要出岔子……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文淵閣了,我還偷偷寫了封信送去文家,把文姑娘和孟春林的關係,還有她上吊前和孟春林爭執的事情都告訴了她的父母,但她的家人什麼都沒有做,還把她遠遠嫁出了京城……”駱茹不知薑姮在想什麼,還在說,“我知道他們是害怕無憑無據的會被孟春林反咬一口,且這種事對姑娘家的名節損害太大,他們也有所顧忌。可文姑娘又何其無辜?她以為孟春林是真心喜歡她的!”
薑姮回神,拍了拍她的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其他的……賤人自有天收,他逍遙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