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看著匆匆趕來的魏一刀和王勝,陸季遲飛快地將那荷包揣回袖子裡,同時語速極快地問:“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去查看現場的時候,那堤壩右邊的河岸上中了什麼樹?”
那天雖是晚上,圍在那裡的官兵們卻點著火把,照得四周一片明亮。王勝想了想,說:“好像是柳樹!”
陸季遲精神一震:“那就是了!”
不是六,是柳!嚴老頭說的是右邊第五棵柳樹!至於是哪裡的右邊……
“走!馬上叫上高揚一起跟我出門!還有,彆忘了帶上鋤頭!”
“鋤,鋤頭?!”
魏一刀懵逼,想說什麼,陸季遲已經匆匆回屋換衣服去了。
***
毀滅證據的事情自然要趕在欽差大人進城之前搞定,如今欽差大人都已經進城了,原本日夜守在堤壩處乾活的那些官兵自然也就撤了。
陸季遲幾人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堤壩右邊河岸處的第五棵柳樹,並順利地在樹下挖出了一個破舊的木頭盒子。
盒子裡裝著幾塊黏在一起的碎石和幾塊破舊的木板,正是陸季遲千辛萬苦找了這麼多天的東西——原堤壩所用的材料。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用油紙包起來的信。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並不好看,但卻很清楚地記錄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賣菜的大娘說過,這嚴老頭是懂一些水利方麵的東西的,因此一年前他去參加堤壩修建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材料有問題的事情。他一個普通老百姓,哪裡懂得官場上的彎彎道道,發現不對之後就趕忙去跟上麵管事的人稟報了,誰想那管事的人不但沒理會他,還說他鬨事,把他給轟了出去。不僅如此,第二天早上,他就被人“不小心”從高處推下去,摔斷了腿。
嚴老頭起初也沒多想,隻當自己運氣不好,可回家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在傷好之後再次偷偷地去了那已經修建到一半的堤壩處。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去做什麼的,就是想了,然後就去了。隻是不想這麼巧,他竟無意中聽見了那位管事與彆人的談話,知道了這件事裡的內情——上頭並不是不知道材料有問題,相反,他們不僅知道,還是促成這件事的主謀!
好的材料與差的材料之間價格差得不少,尤其最後用來填補縫隙,加固堤壩的黏膠,上等品與次等品之間更是差價極大。建造堤壩是個大工程,這各方麵加起來,中間不知能挖出多少空子,貪走多少銀子。
這也是為什麼幕後之人會冒著風險盯上這塊肥肉的原因。
嚴老頭心驚又害怕,倉皇地逃回了家,此後好幾天沒敢出門——他知道這些事不是他能管的。
然而心裡到底是過不去,半個月後,他找了個晚上偷偷摸摸地去了堤壩處,偷了幾塊已經做過加固處理的碎石頭和木材,又寫了這麼一封信,一起埋到了河岸邊的柳樹下。
他這麼做隻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些,並沒有想過要拿這些東西去做什麼,畢竟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在這樣的大事麵前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卻不想一年之後這堤壩就被大水衝塌了,而他一念之差埋下的東西,也成了最關鍵的證據。
借著火光看完這封信之後,陸季遲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它總是會來的。
***
有了這封信和盒子裡的東西,章旌陽就不必再顧忌什麼了,第二天天還沒亮就直接派人把涉案的官員全部抓了起來。
之後該判的判,該殺的殺,手段雷厲風行,令人瞠目結舌。
這件事到了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於借著這件事清洗淮南官場,瓦解本地勢力,甚至是重整朝綱之類的後續,那就不是陸季遲該琢磨的了。
當然他也懶得琢磨,他現在隻想趕緊回京娶老婆生孩子。
章旌陽本來想請他多留些時日的——親王的名號某些時候還是很好用的。一聽陸季遲這話,頓時就有些驚訝,隨即忍不住打趣道:“都說殿下不近女色,原來並不是不近,而是沒有遇到對的人。瞧瞧,這不就急了麼! ”
這話陸季遲聽著挺高興,拍拍他的肩嘚瑟道:“章大人也加把勁,彆到時候本王兒子都有了,你還是光棍一條啊。”
頓時就笑不出來了的章旌陽:“……”
友儘,再見。
陸季遲嘿嘿一笑,又衝他嘚瑟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告了辭,高高興興地回到洛王府,準備明早啟程回京的事宜。
卻不想剛進門,就見一個穿著孝服的妙齡女子正跪在院子裡,邊哭邊衝洛王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