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劉怡霏和劉曉麗此時也盯著霍許看,等待著他的條件。
“我要加:如果我拍攝的單部電影,紅星塢盈利超過600萬元人民幣,我們雙方合約就算達成,我恢複自由之身。”霍許點著桌子上的合同,對著陳勁飛說道。
陳勁飛聽後一笑,然後心裡盤算著:還是年輕啊,你以為一部電影要盈利600萬這麼簡單麼?檔期,排片,宣傳,運氣,哪個都缺不了好吧。行吧,就給你拍一部,看看你的成色,不虧就行。“
“行吧,我同意,我讓法務加上這條。“陳勁飛點著頭同意道。
“我要找自己的律師來看這份合同。”霍許繼續要求著。
“請便。”陳勁飛大手一揮,走到一邊拿起座機找法務改合同了。
霍許隨後找了曾經和他一起去索尼簽合同的盛律師,正好盛律師也有空,而且她的律所離紅星塢不遠,答應立刻過來。
等紅星塢的法務改完合同後,盛律師也到了紅星塢。
聽完霍許對這份合同的要求,並詳細問了霍許幾個問題後,她仔仔細細的看起了麵前的合同。
“霍許,作為律師我的意見是不要簽這份合同,這條件根本不對等。”盛律師看完合同後,對著霍許第一時間說道。
看霍許沉默著不說話後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按你的要求,這份合同改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在你完成了單部電影票房盈利600萬後,可以立刻主動結束這份合同。”
“謝謝。”霍許看向一邊的陳勁飛問道:“陳總,我簽約完,你最快什麼時候能打款?”
“知道郭導的葬禮在06月02日,這樣吧,按合同條約,我明天中午12:00前保證款項能到。”陳勁飛自然是知道這些錢霍許是急著乾嘛的,滿口保證著。
“好。”霍許拿起桌子上的水筆就要簽字。
“兄弟,再想想,再想想。”李秋陳終於忍不住還是攔了下霍許。
“想什麼呢?還由得我們去想嗎?”霍許對著李秋陳慘然一笑後,毅然在合同上簽下了字。
簽完合同後,劉曉麗和劉怡霏將霍許仨人送出了紅星塢公司。
劉曉麗看著一臉冷意的霍許,有些話也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柔聲對著霍許勸道:“小霍,節哀,保重自己的身體。”
這時,劉怡霏突然和李秋塵說道:“秋塵,我送霍許回去吧,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李秋塵看著霍許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就拍了拍霍許的肩膀後和盛律師先一起離開了。
劉怡霏開著奔馳S600向著北電的宿舍駛去,一路上和副駕駛的霍許並沒有什麼交流。
抵達北電門口時,霍許說了聲謝謝,準備下車。
劉怡霏叫住了霍許,也跟著下車走到霍許身邊,她看著霍許柔柔的說道:“今天的合同並不是我和媽媽的本意。”
“沒關係,商務合作,各取所需,我理解。”霍許淡淡的回複道。
“不管你怎麼想...我...我都不會不管你的,你不要太擔心那份合同,彆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劉怡霏有些窘迫的解釋著,但又有些迫切的看著霍許。
霍許抿了抿嘴,表情還是一臉淡然,沒有任何回饋。
劉怡霏這時鼓了鼓嘴,上前雙手擁抱住霍許輕輕對他說道:“真的不要擔心那份合同,大不了我多接點電視劇和通告,代言什麼的,很輕鬆的就能還上的,我絕對不會...賴著你,不放你走的。”
在霍許反應過來之前,劉怡霏很快就推開了霍許,轉身上了車。
在離開前,隔著窗戶劉怡霏對著霍許甜甜一笑後最後說了一句:“郭源潮導演應該也不會想看到你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吧,振作起來,我們的明天都會很幸福的,加油!”
霍許若有所思的看著離去的劉怡霏後,也就慢慢的走進了北電。
倆人都沒注意的是,路邊的一輛麵包車內,正有人舉著相機悄悄的對準兩人,連續按著快門。
劉怡霏回到自家的彆墅後,劉曉麗正在客廳內看著一本雜誌。
雜誌封麵是霍許一臉微笑拿著短片金棕櫚獎杯的照片,標題是《霍許的下一站,電影大師?》。
劉曉麗看到女兒走進來後,放下了手邊的雜誌,對著劉怡霏說道:“你今天過分了,有必要這樣做嗎?”
“不這樣做,也許我和他會永遠都沒有交集吧。我要他從此能牢牢的將我記住,而不隻是他生命中某個可有可無的同校師姐。”劉怡霏蹙著眉對著自己的媽媽說道:“就算彼此糾纏不清,也好過永遠陌路。”
“唉...”劉曉麗看著女兒似乎對此下定了決心,歎了口氣也沒再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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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許第二天中午11點多就收到了紅星塢的打款,他電話通知了李秋塵一起再次找到了田莊莊老師。
通過田莊莊老師拜托了黃三石,他倆都不願意去見華誼聯合的人,就支付了律師費用全權委托了盛律師跟著黃三石一起去了華誼聯合。
在完成錢款及版權交割後,霍許和李秋塵終於在當天晚上20:30拿到了《大象席地而坐》電影的所有素材copy和版權轉讓文件。
06月02日早08:30,霍許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拿了把木吉他,和同樣一身素色衣服的李秋塵來到東郊殯儀館的一個告彆大廳,等著送郭源潮最後一程。
08:45開始陸續有吊唁的人前來,有郭源潮03級導演係的同學,有導演係的各個任課老師。
田莊莊老師也來了,今天他將為郭源潮的葬禮念悼辭,他上前拍了拍了霍許的肩膀後也沒有多說話。
真正的悲傷是不用安慰的,除了徒增傷悲外,沒有任何作用。
接著,劉怡霏穿著一身黑色女士西服與朱雅聞,潘雨瞳也一起到達了告彆大廳。
沒想到的是,張一某導演不知從哪裡聽說此事後也趕來了吊唁。
一個個花圈被擺放在禮廳的四周,一條條的挽聯訴說著亡者的生平。
最後,讓禮廳內本來就肅穆沉鬱的氣氛更加壓抑的是,錢磊帶著薑顏之和牛俊峰也一起到達了,說是要送郭源潮最後一程。
“滾,這裡不歡迎你們。”李秋塵衝著仨人怒吼著,擋在禮廳門口不讓他們進來,仨人倒是沒還嘴。
“秋塵,今天來了就是客,彆大吼大叫的亂了禮數,打擾了源潮葬禮的清淨。”田莊莊一把拉住身邊也要往門口衝的霍許的胳膊,對著正破口大罵的李秋塵冷靜的說道。
朱雅聞和幾個03級的同學也走過去,將李秋塵勸了回來,禮廳恢複了沉穆肅靜。
姓錢的倒也識趣,帶著那對狗男女就站在禮廳最後靠邊的位置,並沒有再往裡走。
09:00,郭源潮的遺體被推進了禮堂,霍許看著他靜悄悄的躺在那似乎隻是睡著了,似乎他從來未曾離去過。
司儀宣布葬禮準時開始,哀樂過後所有前來悼念的人對著郭源潮的遺體三鞠躬,田莊莊上台致悼辭,他寫的悼辭中回顧了郭源潮的一生並給予了郭源潮作為導演的高度評價,稱讚他為“半生光陰向藝術,一世專注為電影”。
聽到這個絕高的評語,霍許莫名的鼻子一酸眼眶紅了起來,默默的想著郭源潮如果能知道莊莊老師給了他這個高絕的評語,應該會很高興吧,也不枉了他為了電影連命都搭上的一番赤誠。
這時劉怡霏悄悄用手握過霍許的手,霍許擦了下眼淚看了她一眼後往回縮了縮,但被她握的很緊。
霍許在那麼多人前,也不好意思動作太大的拒絕,也就任由她握著了。
在田莊莊老師念完悼辭後,霍許對著身邊的劉怡霏說了句什麼後,劉怡霏靜靜的放開了他的手掌。
霍許從牆邊拿起吉他,走到了郭源潮的遺體邊的主持台上,先深深看了遺體一眼。
呼了口氣後,霍許對著靜靜躺著的郭源潮說道:“老郭你要我最後給你唱一遍《夜空中最亮的星》,我想了想,覺得這首歌不合適。你也彆挑禮,誰叫你...誰叫你都沒和我說一聲,就這麼走了呢。所以啊,我今天唱什麼,你就聽什麼吧。”
然後,霍許轉頭看向台下,看向站在後排角落陰影裡的仨人語帶不屑的說道:“這首歌叫《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
背起吉他,用撥片彈著琴弦發出節奏激烈的悶音,霍許開口唱到:“
我最愛去的唱片店昨天是它的最後一天
......
可是你曾經的那些夢都已變得模糊看不見
那些為了理想的戰鬥也不過為了錢
......
沒有我的空間沒有我的空間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裡
物質的騙局匆匆的螞蟻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唱完最後一個音後,霍許重重的將吉他一次次砸在地上,發泄著他這段時間內心的悔恨和憤懣,直到他將吉他砸的稀碎。
霍許紅著眼眶,抬起頭對著角落裡姓錢的和那對狗男女們用羞辱的口氣說道:“聽見了嗎,這裡不歡迎沒有理想,沒有文化的人。”
隨後,仨人在禮廳內眾人異樣的眼神中,極其狼狽的逃出了禮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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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後,霍許和李秋塵帶著郭源潮的骨灰盒來到了北平西郊的福田公墓。
哥倆給郭源潮選的墓地就在這兒,墓地園區周圍山清水秀,清幽肅穆,三季有花。
在郭源潮的骨灰下葬時,霍許將手裡的電影copy和版權轉讓的文件,跟著骨灰盒也一起埋進了墓坑內。
落葬完成後霍許接過李秋塵遞過來的煙,和他一起點上後並排坐著地上良久的看著郭源潮的墓碑。
霍許吐出一口煙,對坐在身邊的自己在世唯一的哥哥認真的說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任何人,來決定我的人生和電影的命運!”
“絕不!”
坐了良久後倆人起身,在離開前倆人都最後一次靜靜的凝視著郭源潮的墓碑上的照片。
霍許伸出右手,輕輕撫過郭源潮墓碑上的墓誌銘:一位電影的殉道者,然後他與李秋塵一起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