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2章(2 / 2)

談允賢臉上立時現出惆悵神情:“可惜了,老身倒想瞧瞧西洋人怎麼治病的,順便學些能用的,也治些疑難雜症。說不準這裡藥方子治不好的,西洋方法倒能一試便靈,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清稚聽著老夫人的遺憾,心裡不免感歎著醫者仁心。

做哪一行便擔哪一行的責,她見慣了麻木不仁的世道,這熱誠誠的肝腸乍然一現,驀地就捂了清稚自穿到這世界以來冷了許久的心。

世上多的是人麵獸心,即便她運好穿了個官僚地主,吃穿用度超了平民不知凡幾,但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身子,見到這裡百姓餓著肚子饑寒交迫,土地卻被占了個乾淨,心內憐惜已如江水泛濫。

因此好容易見到個談允賢這般善心的,驟而就有了這世界還不是那麼沒救之感。

一念轉到這兒,眼裡沒忍住含了幾分亮晶晶的光,淚汪汪地盯著談允賢的臉,看上去就像無家可歸的孩子求個收留。

“若老夫人不嫌棄,清稚願拜在您門下苦學醫術,正好小女記了些西洋醫術在心裡頭,能幫得上忙的小女一定儘力。”

談允賢就等她這口一開,既是達了目的哪有不應允的,當下便緊盯少女那一雙晶瑩透亮的眼珠子,頷首道:“都快望百歲了,還能得你這麼個學生也是老身的福氣,隻是一件——”

“老夫人直說便可,清稚洗耳恭聽。”

她便斷了沉吟,續說:“你既身為徐閣老家的姑娘,自然錦衣玉食一生順遂,為何願意乾這醫婦苦活?要知醫書晦澀難言,一味味藥若不將其醫理研究透徹,可不敢隨意給病人開方子。如此也便罷了,還需四處看診,女醫本就稀少,便要勞煩你不嫌辛苦各處跑動。”

知是老夫人鄭重相問,清稚亦肅色回道:“當世婦人得疾,因女醫甚少,隻能由男醫診治。然大明禮教頗嚴,男女不得有身體肌膚接觸之親,無奈何郎中隻得隔帳問病,或搭一絲織薄巾於婦人腕上,如此難以徹底究其病因,又如何對症下藥解人病痛?”

“還有一因,”清稚望著談允賢沉靜的眼,“小女願不辭勞苦,救人於水火。雖勢微力薄,能拯者畢竟有限,但若能因此讓一家百姓和樂幸福,小女又豈能顧惜一己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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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直至月上柳梢頭,談老夫人才辭彆。

一老一小皆是麵有喜色,無不有夙願終成之感。兩人對著一個病案探討了差不多兩三個時辰,方才意猶未儘散去。

這病案還是出自一個朱姓宗室的老王妃,年紀六十多了,患了半生結腸病,日日腹中便秘。尋了郎中來看也隻開了常見的硝黃藥方,卻也從未見效果。

於是便請了早已名動京城的李太醫來瞧,這名醫一出手便瞧出了病因,由於平日吃食富貴,身上生了不少肥膏脂肪,心內又憂鬱,一股氣便堵在三焦上不來下不得,吃硝黃對順氣毫無半分用處,因此算是白吃了幾十年藥。

顧清稚心裡一動:“李太醫?”

她頓生又能見到一位大名人的激動感,也不掩飾由內而外呼之欲出的興奮,心道果然認識了個大人物,總能牽出另一個。

“便是李時珍。”談允賢提起那位年輕人時眼中滿是欣賞,“我與其父是舊識,他自小便天資不凡,給這老王妃診病也是一針見血。”

“你不妨猜猜他給老王妃開了什麼藥?”老夫人笑道。

“自是能順氣通三焦的藥。”清稚前世學中醫時見過這個案例,因此有些淡印象留在腦海裡,“牽牛即有此功效。”

“正是,李太醫開了方牽牛末皂芙莢膏丸。”談允賢讚許。

於是兩人又對著牽牛的作用研究了頗久,感歎當今藥學還是發展不濟,對藥物的認識仍處於蒙昧狀態。

但顧清稚自然不敢說幾十年後就能出一部《本草綱目》填補這一空白了。

不過書還沒出,人總是能見一見的。

隻是男女有彆,談允賢她隨時可拜訪求問,李時珍她可不能拋下禮教之防不管不顧去找了。

瞧出新徒弟的為難,談允賢道:“這也不是難事,老身尋個時機將你引薦,若有什麼疑難不懂的便去詢他,老身知他是個不拘流俗的,若能促他收你為弟子,更是美事一件。老身年紀大了,精神難免不濟,總得再尋個良師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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