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3章(1 / 2)

然已入晚,顧清稚身為晚輩,自然不好讓客人大晚上的一人歸家。

“老夫人為何不留宿一夜再走?敝府雖破,隻要您不嫌棄,總還是有住的地方。”

談允賢堅辭:“罷了,明日一大早便得上宮裡頭瞧病去,我府上離那近,若是誤了時辰可是大罪。”

原是有皇命,顧清稚自然不好強留。

“那小女送送老夫人,這您就不要推拒了。”她提了一捧老人愛吃的核桃酥給談允賢帶上,一麵帶著丫鬟饒兒步出門外。

在屋裡聽不見,一踏出門,三人方才發覺外麵甚是熱鬨。

天邊隱約映著火光,似乎能聞到外頭人聲鼎沸,還有鑼鼓的嘈雜聲。

“今兒是甚麼日子?”

顧清稚記性比談允賢好些,偏頭思索了會兒,答道:“今日是公主嫁人,方才鬨了這麼大陣勢。”

“百姓難得樂一樂,也是件好事。”談允賢感歎,“也隻有京城能這麼熱鬨。隻是熱鬨有熱鬨的好,安靜也有安靜的妙處,江南雖不比京城繁華,但也富庶,卻更恬靜宜人。”

清稚點頭:“正是呢,我幼時在江南,最愛看傍晚日落田間,白鶴翩飛,那般詩情最是難忘。”

“顧姑娘也是江南人?”談允賢好奇。

“小女是鬆江人氏。”

“鬆江?那著實是個好地方,離蘇州頗近,老身家裡也不遠,怪不得顧姑娘生得乾淨,原來是江南姑娘。”

“夫人也是吳地人?怪道聽口音還有幾分親切。”

“正是呢,老身自幼在無錫長的,你們那的方言我多數也聽得懂。”談允賢道,“我聽徐閣老言談也流露吳地口音,閣老也是你們那裡人?”

“小女外祖父也是鬆江人。”

談允賢不禁笑:“原是如此。老身九十了也不怕羞,說句沒臉皮的話,徐閣老年輕時聽聞也是美男子,你那地方山清水秀的,儘出漂亮人。”

“人漂不漂亮小女也見得不多,幾年前便來了京城,隻記得那邊的鱸魚確是天下一絕。”

“我曾在一個官員的家宴中品過,嘖嘖,果真鮮美無比,至今難忘。哪日老身去你老家做客,你可得烹一尾來嘗嘗。”

“那老夫人可得與小女定好了,彆讓小女空等。”

兩人說著玩笑話,一麵已走近鬨市。

“顧姑娘就送到這裡,這點路,老婆子還是走得的。”談允賢擺手令清稚歸家,接過遞來的核桃酥,“你這姑娘便是太客氣,早些回去,莫讓徐閣老擔心。”

她便辭彆,屈身行禮:“老夫人恕不遠送,小女告辭了。”

饒兒這丫頭候著談允賢一走,邊望著周圍熱鬨邊讚賞道:“這談老夫人真真氣度嫻靜,這麼大年紀了儀態尚且從容,瞧著比一品誥命還要貴氣。上回見葛禦史的大娘子,身上倒是鳳冠霞帔華貴雍容的,這一言一動全是村氣,知道的曉得她剛被封了三品舒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甚麼外室來招搖過市了呢。”

顧清稚睨她:“先彆說人家談老夫人可瞧不上誥命,身外之物罷了。你在這背地裡頭嚼葛夫人的舌根,被聽了去豈不連累我?”

“可不是我一人這麼以為。”饒兒直呼冤枉,“我也是聽陸家幾個丫頭聚在一塊兒這麼說的。姑娘您瞧瞧,連下人們都覺著葛大娘子舉止粗俗,那些當官的家眷私下裡不得笑掉了牙。”

其實那群官家小姐也對那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葛大娘子湊不出一副好話,不過清稚倒也沒覺出什麼。

葛大娘子本就起於農戶,家學比不得那些儒學世家出身的貴婦們來得深厚,乍然封了三品誥命,又無人授她得體之禮,舉止粗魯些也是難免的事。何況清稚思想本就比同時代開明,出身高低無甚所謂,品德好不好才是正道。

見清稚不言,小丫頭隻當是自己饒舌引得主子不悅,忙歉道:“婢子一時嘴快,姑娘恕罪,往後再不敢說了。”

清稚也沒顧得上搭理她,卻是被不遠處幾個男子毆鬥頓了腳步。

饒兒見狀,循著目光望去,見那邊你來我往打得激烈,似乎是好幾個人圍著中間一個男子打,後者雖是身手不錯,但雙拳難敵多手,已經是落了下風。

“這有什麼好瞧的,小姐快回去,免得惹禍上身。”饒兒焦急勸,隻是想不通為何清稚今日對男人打架這麼上心。

“你看那被打的人像誰?”清稚拉住饒兒的袖,眯眼道。

饒兒略略掃了眼,目光頓時滯住:“那不是,那不是——”

“像不像嚴紹庭?”顧清稚冷冷道。

“姑爺?”饒兒剛出聲,即被清稚狠狠一瞪,“再敢胡言,小心我撕爛你這小蹄子的嘴!”

清稚平日隨和,嚴肅起來饒兒也怕,忙賠笑:“是奴婢的不是,但確實與嚴二郎有幾分相像。”

“那就是嚴紹庭。”顧清稚越過不亮的燈火,徹底看清了男人的麵容。

然而顧清稚越肯定,越令饒兒驚異。

那可是未來姑爺被打,自家小姐怎還這般處變不驚?

“那……您要去看看他嗎?”饒兒小心詢問。

“我何必出麵。”清稚看向她,“你去瞧瞧嚴紹庭,讓他不要再打了。”

上命難違,饒兒隻得奉命行事。

清稚於燈下原處靜等,不多時,見丫頭又垂頭喪氣地回來了,表情頗有幾分難堪。

“如何?”

饒兒搖頭:“嚴二公子哪裡肯聽我的,和一群人打得正厲害呢,我再不撤退隻怕都要缺胳膊斷腿回來了。”

顧清稚似是做了好一會兒的思想鬥爭,眼見著視線裡的男人搖搖晃晃的將近要倒下去,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走上前去。

她身形嬌小,短瞬間鑽進大漢包圍圈裡,見嚴紹庭的拳腳又要迎上去,嘴裡忙喊:“王公子為何又在惹事?”

一麵死命將嚴紹庭拽出去。

“你是得了失心瘋不是?公主出嫁的節點和人鬥毆,你腦子裡灌了甚麼黃湯?”突然來了人不由分說把自己拉開,嚴紹庭當然怎麼也不依,奈何又喝了酒脫力,連個女人的手臂都掙不開。

“你是誰?”他抹了把被血染濕的鼻頭,眼睛卻一時張不開。

耳旁聲音惱怒:“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嚴紹庭睜開雙眼,回過頭正對上少女的麵容,立時,冷汗直冒,酒瞬間醒了大半分。

“顧……顧,顧大小姐。”嚴紹庭頓時腿直打滑,“你可萬萬不能把我的事和我祖父爹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