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4章(1 / 2)

“張先生知道楊大人的事嗎?”一路無話,耳旁鑼鼓仍喧,清稚終究忍不住問起。

“此事朝野皆知,姑娘是有何想說的麼?”

顧清稚緘默片刻,半晌才道:“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剛正不屈的諫官不該因真相而蒙冤下獄,仗義執言的朝臣也不該受廷杖之辱,那個“理”字仿佛被烏雲遮蔽,教人看不見青天白雲。

“多少人皆為之抱不平。”張居正仍前行著,腳步並無滯頓,“公正皆在人心,或早或晚。”

“是。”顧清稚默然無話,然而沒多久,她又打起精神,視線投向他披著青色鬥篷的胸口,雙眸明亮,仿若有什麼在目中跳動,“我知道張先生心裡頭想的絕對不止於此,但您不用說出口,我明白這裡有一腔難涼熱血。”

他倏而一震。

如梧桐細雨,春水化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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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先生禮節甚恭,為免被人瞧見,將清稚送至徐府旁一條隱蔽小路邊上,方才辭彆。

隻是顧清稚有些心不在焉。

回寢居路上本是沒敢製造動靜,怕被徐老爺子瞧出異常,必得追問大晚上出門乾什麼去,不料今日不知怎的,踩了好大一個水窪,濺起一聲清脆響鳴。

饒兒差點兒沒駭過去,還好徐老爺子今日在宮裡開夜工,察覺不到外孫女適才的越禮之舉,片刻後兩人總算平安到了臥室。

饒兒見她自歸家後便心神不寧,打了盆水給主子洗漱,嘴上也不閒著:“姑娘還在擔心嚴二公子的事嗎?”

顧清稚沒有應聲,隻坐在榻上沉思,也不知有沒有聽進丫頭的話。

見她不語,饒兒追問:“那姑娘覺得張先生怎麼樣?”

“你這小蹄子滿口胡說。”顧清稚這回聽見了,反應過來罵道,“再嘴裡不乾不淨的,日後必得收拾你。”

饒兒委屈:“奴婢就是問問姑娘覺得張先生這人如何,怎麼連這都要罵我。”

清稚臉上浮起一陣不自然的神色,轉過臉咳了聲:“我覺得他人不錯。但我想不明白他不像是熱心的性子,今日怎會主動幫我。”

饒兒沒覺出什麼不同,笑道:“您和他說的話我可是聽得真真的,您說他心是熱的,這可不就是說外頭瞧著冰冷,卻並不全然那般無情嗎?說不準遇著姑娘,就變有情了呢!”

“你又爛了嘴了。”顧清稚作勢要上來撕她的嘴,卻不防小丫頭又問了句:“那姑娘究竟喜不喜歡嚴二公子呢?”

“你覺著呢?”清稚反問。

“奴婢覺得,您是不喜歡的。”饒兒老實答。

她把天藍釉盆端進來,用巾子給清稚淨麵,一張不施脂粉的素白小臉從她手指間露出來,問她:“你從何得出?”

饒兒將洗過臉的白巾又放回盆裡,水聲滴滴答答地淌:“奴婢有個姐姐,她每次見到心上人都是笑著的,奴婢觀察過,小姐可從未有過如此神情。”

顧清稚臉上頓時出現一副“還算可教”的笑容,卻又避過這個話題:“那你姐姐如今怎樣了?”

“自是嫁給她心上人了。現在都兩個孩子了,一個五歲一個兩歲,兩個人在街上經營了家米鋪,日子可舒服著呢。”

“所以奴婢怎麼瞧著怎麼不像,嚴二公子太能折騰,總覺得會鬨出點事兒,姑娘怎麼能過安生日子?”饒兒下了句評語,回歸主題。

雖說是不著調的語氣,顧清稚還是得讚一聲就連一個丫鬟都懂什麼是良人什麼是所托非人。

可誇歸誇,要嫁的又不是饒兒。

她不由得注視著廳旁梨木椅上,那一雙嚴紹庭送來的匣子陷入了苦惱。

自上回陸家園會也過去了好些日,那錦盒的鎖扣卻是原封不動,仍靜躺在那廂。清稚不吩咐,也沒下人敢打開,故此無人知道這裡頭裝了些什麼。

她為此苦惱了數天,不知該如何找個由頭將嚴家送來的貴重物事送回去,不用想也知嚴家出手不會小氣,禮物必定是價值不菲的,隻是她心裡明鏡似的,這可得要拿給嚴家做媳婦的代價來換。

嚴紹庭少年得誌,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多少春閨夢裡都有他的身影,這好事若攤上彆家哪個女兒都是求之不得,但隻有顧清稚把這事看作晴天霹靂,在知道後來嚴家倒台的前提下,當這嚴二公子媳婦無異於自尋短見。

清稚為前途命運著想,這親是必不能成的。

但總要想個法子讓徐老爺子主動提了退婚,雖說還沒納彩征名,兩人的婚事也隻是在大人間口頭相約,但這個時代姑娘的名節不能不要,若是讓嚴家來提,那即便她什麼錯也沒犯,這輩子光在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柄裡都翻不了身。

那便隻能逮嚴二郎的錯處了。

“小姐。”遠處有人急匆匆入門,一見正在想事情的顧清稚便跪了地,聲音有些打顫,“宮裡來人了,傳小姐您過去。”

消息過於突然,顧清稚愣了神,不多時回道:“壞事好事?”

“奴婢也不知。”小丫頭明顯被外頭架勢駭著了,半晌憋了一行字。

還好身旁有個伶俐的補充:“稟小姐,眼下都快子時了,奴婢們都將要睡下,府外突然來了人。奴婢頗識些字,一瞧打著宮裡的旗牌,口稱貴人傳召,請您快些隨其進宮。”

“姑娘也沒做錯事啊!”饒兒喊冤,忙在腦海裡回憶救兵,“徐大人可回來了?”

“勿要驚動外祖父。”顧清稚眼神擲過去,止住了立即要去請徐府主人的丫頭,整理了發鬢,披了條對襟合領衫,閉了院門就往府門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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