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07章(2 / 2)

“那老爺為何……”

“現在和徐家撕破臉皮哪有半點好處!爹老謀深算,不到時機絕不會出手,眼下皇帝還信著他徐階,這時候表麵功夫可得做足了,到時再把他徐家黨羽一窩端了,我嚴氏父子再無後顧之憂。”

然而相比官場爭鬥,嚴夫人顯然更掛心兒子的安危,猶疑了片刻,方才囁嚅道:“那……老爺,既然這婚早晚得退,何必難為二郎呢……”

見夫人這般不曉事,嚴世蕃氣得牙癢癢,猛地站起身來:“你竟仍是瞧不明白!讓府裡下人把二郎受罰的事兒傳出去,何嘗不是給他徐家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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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裡,照樣亦是雞犬不寧。

談允賢聞得此事,即刻登門拜訪,打著慰問的旗號過來看清稚。

外界都傳言顧七娘氣性剛烈,將來的郎君在外拈花惹草養了個唱的做外室,生生氣得在家砸碗摔花盆出氣,還揚言要和如日中天正得聖寵的嚴家退了這門親事。

然而老夫人一穿過廊廳進入清稚的臥房時,非但沒有聽見那傳聞中丁零當啷的器物落地之聲,也未曾傳來年輕姑娘的厲聲大罵,反而有一股濃鬱藥香時不時地鑽過來。

隨行的小丫頭大驚失色,擔憂道:“顧小姐該不會是被氣病了吧?”

談允賢非但不急,而是揚眉微笑,信步前行:“不會。老身瞧著倒像是樂出病了。”

一進屋,果見顧清稚坐在窗前,一個人專心地垂首研究一壺剛熬好的湯藥,手邊還放了個木頭雕的人手臂,端著一包針在那練習針灸,一雙瑩白玉手在日頭下照得近乎是琉璃色,修長得似林間翠竹。

談允賢咳了兩聲,走近至前:“針尖往前移半寸,才好治肩前痛。”

清稚抬眼,忙起身行禮:“老夫人來了。”

剛要來端茶,卻被止住:“老身不急你這口茶水喝,隻是想來詢問你的學業,可莫要被些兒女情長的瑣事絆了手腳。”

“老夫人放寬心,瑣事是有,兒女情長卻無。”

“老身想你也是斷然瞧不上的,雖說他嚴紹庭是嚴家難得一個有良心的,但做人歸做人,做夫婿是做夫婿,老身瞧他並非你的良配。”談允賢撫了她發鬢,問道,“此番退了婚事,老身擔心這近年都無人再敢來上門說親。”

清稚一笑:“那正好,我本就不存著嫁人的心思,反倒妨礙了我行醫。”

“話雖如此,若是有了良配,老身不願意瞧見你錯過姻緣。”

“小女的良配,可是這份女醫之術。”清稚翻開一本有些日頭的舊書,點給談允賢瞧,“這幾日讀了些孫思邈的典籍,藥王終究是藥王,唐時的醫理至如今還是通行的。”

“他的書自是要讀,張仲景先生的你看過不曾?”

“自然。這兩人的書若是不通讀幾回,誰還敢出門行醫?”

“老夫人,小姐,嚴二公子在門口求見。”饒兒早一刻前便已踏了進來,見師徒二人還在翻書沒敢開口,待清稚飲茶之時方才來報,“那二郎言辭懇切,還是拄著杖來的,看著身子還未好全便過來登門了。”

那廂緘默了須臾,似乎仍在品茶。

半晌,茶碗“叮啷”放回原位,顧清稚慢條斯理道:“他竟有臉見我,可見麵皮不是一般之厚。”

饒兒沒敢幫腔,隻是聽她又說:“他為了見我,可給了你甚麼好處?”

顧清稚眼神向來洞察一切,早將饒兒看透,小丫頭心思淺,哪裡還能瞞住,隻得從實招來,將揣在袖中的一對紅瓔珞芙蓉耳璫獻出,可憐道:“就給了饒兒這樣東西,我眼皮子淺,便收了。”

清稚掃了眼,旋即取下自己耳垂上的翠玉璫,放在她掌上。

“你把他送你的拿回去,我們顧家什麼也不想欠他的。”清稚眼風瞥過,示意小丫頭收下,“我的就送你做補償,那紅瓔珞戴耳朵上也不嫌俗氣,虧他品味還這般彆致。”

“那小姐……會去見他嗎?”饒兒手掌攤著,始終不敢收回去,唇畔囁嚅出細碎聲響,“嚴公子瞧著……怪可憐的,腿上包紮的地方血都滲出來了。”

“也難為你給他說了這麼多好話。”顧清稚將她手心攏起,笑道,“我恰好和他有兩句話要講,你可知我外祖父在做什麼?”

“徐閣老正在撰寫青詞,聽徐管家說他後日便要上呈皇帝,怠慢不得。”

“那應是注意不了我。”

談允賢見她起身,問道:“你可想好了與他說些什麼?”

“以後怕是都說不了話了,這番必定是要講全的。”

老夫人頷首,見清稚帶著饒兒踏出了門,穿過回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