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2 / 2)

見小丫頭沒有動彈之意,顧清稚去桌邊倒了杯水想給雲娘,隻是摸著冰涼,她便問那小丫頭:“可否給我拿壺熱水來,麻煩姑娘。”

小丫頭看是她要,便應了聲,回身去另一個屋裡取。

顧清稚本就心細,看到現在哪有不明白的,這雲娘顯然在王家受到苛待,一個病人沒人服侍不說,連一壺熱茶也不見,能撐到現在也算是奇跡。

趁小丫頭出去的功夫,她俯下身低聲問:“你可是過得不好?”

雲娘扯了扯發白的唇角,語氣無力:“雲娘不敢說主人家的不是。”

“大夫,你要的熱水。”話音才落,小丫頭就跨入門進來,遞了一壺茶。

清稚謝過,取下一隻碗,倒了大半,柔柔地端給那雲娘,細聲細語道:“慢些喝,彆嗆著。”

雲娘訥訥:“真是麻煩您了。”

她接過那隻碗,近乎饑渴地仰頭一飲而儘,末了,赧然地朝清稚笑笑:“大夫瞧我這副模樣,著實沒臉了。”

小丫頭嗬了聲,一雙柳葉眼輕蔑地瞥她,雲娘也沒什麼反應,看她的目光反而有些怯怯的。

顧清稚沒搭理那小丫頭,對著雲娘問:“你有什麼症狀,隻管說來與我聽便是。”

“她呀,得的婦人病,不是和您說了麼?”小丫頭不屑地倚著背後的牆,“月事時有時無,上回三個月沒來,害得老爺以為她有了白高興了好一陣子,折騰了半天原來是得了病。”

顧清稚隻覺這丫頭甚是聒噪,本想白她,但礙於這畢竟是人家府中,隻能壓下胸中不滿,心平氣和道:“月事不準是常有的,許多未嫁姑娘都會得,說不好你什麼時候沒怎麼休息也會犯,話也不能說太早。”

小丫頭對大夫終是有兩分忌憚,聽了也不好回嘴,將不悅全藏進眼睛裡。

雲娘囁嚅著唇,像是有什麼隱秘想吐露,又像是顧忌什麼,眼眸轉了許多回也不出聲。

清稚彎下腰,趨近她的麵龐:“還有什麼你詳細與我說,不用擔心失了麵子,咱們都是姑娘家,你的難處我如何不懂,但首要的是把你身子治好,活下去比什麼都強。”

她向雲娘微笑,後者在她熱切的注視下嘴唇動了動,垂下眸子,輕聲吐出幾個字:“我……我小解困難。”

顧清稚複問:“可還有什麼?”

“那個……會出血。”

她這會兒在宮裡給好幾個宮女看過病,怎會不知“那個”是什麼,斂起原先笑意,麵色肅然,又問:“姑娘下腹或者腰那裡可會疼痛?”

“會。”雲娘點頭,素手撫著小腹,“這裡痛。”

“?張嘴予我看看。”顧清稚仔細觀察她的舌,手指覆上她的脈,那脈象也奇,如蝦遊水,時而一躍即逝,須臾複來,她思忖片刻,方道:“姑娘這是遊脈,寒濕之症。”

幸得先前背過《脈經》,要不然她還診不出這關竅。

然而她心知這雲娘患的是寒濕型宮頸炎,但在這個時代顯然沒有這般西化的名稱,一律統稱為婦人病,便沒有與她詳說。

“能治嗎?”小丫頭插言,看似比雲娘本人還要急上三分。

顧清稚眉目間籠上憂色:“這個說不好。”

小丫頭像呼出一口氣:“那我去回報大娘子。”

瞥見她走遠,顧清稚方凝視雲娘,輕聲道:“你的病我能治,我給你開個方子,按著這個方子去抓藥,吃上三十副便能大好,若要痊愈,吃個一年半載也就恢複了。”

雲娘眼中含著一汪淚,慘然一笑:“我哪裡能活那麼久……府裡沒人想我活。”

“你還有無親人?”

“我爹還在這裡做活,當個小管事的。”

“那讓你爹幫你熬藥,銀子不夠,藥我幫你抓就是了。”

雲娘又搖首:“大娘子巴不得我活不了,哪會由得我爹救我,我唯有一死了之了,活著本就全無意思。”

顧清稚敏銳,聽出其中要緊處,忙追問:“可是你家大娘子給你使絆子?”

雲娘點頭,複又扯唇:“算得什麼使絆子……我也能理解她,老爺兩年納了三個妾,她心裡不舒坦。”

說到底,根源全在那老爺。

“你家老爺,可是經常出沒那等花巷地方?”顧清稚為了驗證一個猜測,垂首問她。

“是。”雲娘咬了咬牙,“他在納妾以前更是經常去,如今去得少了,一年也在那花個上百銀兩。

“那他是該死了。”顧清稚恨道,這雲娘看著臥室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又是愛美的小姑娘,平日裡定然是愛護清潔的,如何能得這樣的病?

一切皆由那王姓主人而起,從外頭沾了這病回來,教雲娘也染了身,大娘子又不知就裡,本就瞧這幾個姨娘不順眼,這下更是有了理由踩她。

雲娘見顧清稚自來之時便一直和顏悅色,一雙杏眼盯著自己不曾移開,看上去確是真心。

她放下了幾分戒備,一張口便吐露心聲:“我恨他,我天天做夢都在想著離開,我五歲開始便在這戶人家做丫頭,沒有人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這位大夫,您不用花心思給我治了,雲娘在此謝過您的好意,您就算妙手把我救活,我這輩子也是死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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