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然是離焰。
鬱九初聽他這麼說,不由得海豹鼓掌:“哇,厲害,原來您就是傳說中的——法外之徒!不過大佬,你如果就是法律本身的話,你所在的地方不應該是法內之地嗎?您這邏輯好像有點感人啊。”
離焰:……
離焰笑了:“行吧,我道歉,我剛剛是不顧邏輯亂說的,第一次見麵,想讓自己看起來厲害一點嘛。”
鬱九初:“這可不是第一次見麵了。”
離焰:“哦?”
鬱九初:“已經見過你五次了呀。第一次,你是公司裡的同事,第二次,你是節目組的一個工作人員,第三次,你是機場裡遇到的一個飛行員,第四次,你是酒店的服務生,第五次,你是餐廳裡的服務員。現在可不就是第六次。”
鬱九初一邊說著,一邊也走到個椅子那裡坐下。兩人看起來都是優哉遊哉的,像是過來度假的一般。
離焰仍然是懶洋洋的表情,聽鬱九初這麼說,他就挑了挑眉,隨即伸出手去。隨著他的動作,椅子旁邊憑空出現了一張小圓桌,上麵是一個精致的盤子,擺了一小碟葡萄。
離焰吃了幾粒葡萄,把盤子往鬱九初那邊推了推,說:“九初是怎麼認出我來的?說說。”
鬱九初:“很好認啊。你長著一張有強迫症的臉,走路從來不會踩腳底下地磚的接縫,眼睛在光下總是眯起來,而且你一直帶著手套。”
的確,離焰吃葡萄的時候,都沒有把手套摘下來。
離焰笑道:“你對我觀察這麼仔細的。”
鬱九初:“你在我麵前連著出現了五次啊大哥。一條鯽魚出現個五次,它化成湯了我都能認得,彆說是人了。”
鬱九初:“這讓我不禁想起了一句話。”
鬱九初緩緩道:“‘鐵馬冰河入夢來,鐵馬是你,冰河也是你’。”
離焰:……
鬱九初:“還有一句話。‘我家院子裡有兩棵樹,一棵是你,另一棵也是你。’”
離焰:…………
鬱九初:“又有一句話了——”
離焰打斷他:“彆了彆了。”
他一手撐著臉,一手擺弄著裝葡萄的盤子,笑道:“九初,找你過來是想你做個飯給我吃。做吧。麻煩你了。”
說著“麻煩”,卻算不上是商量的語氣,也挺不客氣的。
鬱九初這刻不禁肅然起敬:這是有多不想活了啊!
麵對一個法製咖,鬱九初仍然懷著人道主義情懷,安慰道:“人生呢,就是有高有低,有時起,有時落。身處低穀,也不要喪失信心。隻要活著,總會有希望的。唉,我實在不忍看著一個年輕的生命就此走向儘頭。要不,我來給你唱一首歌吧,就唱一首——《怒放的生命》!”
離焰的腦海中猛然又有揮之不去的旋律響起。那是他走過了好幾個小世界、嘗試了很多刺激行為,都未能驅散的頻率,現在,隨著鬱九初的一句話,那頻率又回來了。
嘴裡的葡萄,突然不甜了。
臉上的笑容,突然就裂了。
他說:“九初,你是以為我要找死呀?不至於。其實呢,是我有一個朋友,他算是——算是迷上你了吧,很迷,瘋魔了似的,變得人都不怎麼正常了。我這不就有點好奇。”
“哦……這樣。”
鬱九初用一種看透一切的目光,說:“你說的那個朋友,該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離焰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最後笑出了聲。
他說:“真是一個朋友。不過,也不知道這朋友能不能繼續做下去了。我把你帶走,他現在肯定很生氣。他生氣的樣子啊……”離焰“嘖嘖”兩聲,“哎,不說他了。我這不就是好奇嗎,據我觀察了這麼久,怎麼看,你就是一個普通人啊,他怎麼就這麼迷你了?到底是哪兒有什麼特彆的?”
離焰:“我呢,就猜測,或許是你做的飯特彆好吃吧。做給我嘗嘗,好不好?拜托你了。”他支著下巴,衝鬱九初眨眨眼,用商量的語氣好聲好氣地說。
又道:“行吧,未經你許可就把你帶到這裡來,我也向你道個歉,你不要介意。我是誠心想嘗嘗你的飯菜。”
差不多是他的極限了。
離焰很少對人這樣商量著說話,更彆提還是對著一個人類。
鬱九初道:“當然可以啦。這麼給你說吧,我其實有三門絕學,第一是我的歌聲,第二是我的廚藝,第三是我的畫技。可以說每一項,都是圈粉無數的。不知道你那朋友是被我哪項技能圈的粉,但是,我非常樂意現在就把自己安利給你。”
他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今天,我絕對讓你不虛此行!”
他四下看了看。這套房裡東西都挺全的,他還看到了紙筆。他便走到了旁邊的開放式廚房那裡,道:“大佬,給你點菜的機會,你想吃點什麼?”
離焰:“我朋友喜歡吃你做的什麼菜呢?照來一份好了。”
鬱九初:“所以你朋友到底是哪位啊?”
這個時候,離焰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但是他就是不想讓鬱九初知道,他的朋友是龍殞,他是因為龍殞開始對鬱九初感興趣的。
就隻是不想讓他知道這個。
離焰道:“彆管他了。要不就做個——”
鬱九初打斷了他,猛然叫了起來:“哇靠,外麵是哥斯拉嗎?好像是哥斯拉啊,絕對是哥斯拉吧???”
離焰扭頭望向窗外,發現一隻哥斯拉正在踏海而行,而且正在噴出藍色火焰,似乎是路過這個小島,正在往遠方走去。
看著鬱九初震驚的臉,睜大的眼睛,微張的唇,離焰不由得道:“彆怕,不用擔心,我們的島——”
他再一次沒有說完。
鬱九初興奮地大叫道:“快快,我們今天的菜我都想好了,就做西紅柿炒哥斯拉!大佬,能不能搞來塊哥斯拉的肉啊?不行就彆勉強了,咱就隨便做個西紅柿炒雞蛋也可以。行不行啊?”
離焰:“……怎麼不行。等著。”
他身形一閃,已經瞬間到了外麵那頭噴火哥斯拉跟前。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原本狂暴著的哥斯拉居然不動了!
最後離焰就真的帶回了一小塊哥斯拉肉。
鬱九初瞬間來勁。
雖然不知道這家夥是乾嘛來的,但是,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創新一些菜式了!這是對自己廚藝新的突破啊!
於是接下來,他又要求了各種奇葩食材,最終打算嘗試四道菜,分彆是:
西紅柿炒哥斯拉,香烤三葉蟲,史前巨鱷燉豆腐,以及螺絲皮蛋湯。
就,真的螺絲,來自科幻電影的那種。
他敢提,離焰真的就敢給。
於是離焰就跑了幾個小世界,最後真的給他搞來了這些東西。
離焰:(笑)我就看看你能做出個什麼來。
鬱九初拿到了食材,就在那個開放式小廚房裡忙活開了。
他的廚藝還真就不是蓋的,就像是切哥斯拉肉這種動作,明明是血腥的粗獷的,他卻硬是帶著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一眼看過去,隻覺得人美如畫。
四個菜做得飛快,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食材已經完全看不出有哥斯拉或者三葉蟲的影子了,就,擺得居然很有藝術美感。香烤三葉蟲這種奇葩菜式,旁邊還放著一朵雕出來的玫瑰花。饒是離焰這種活了幾千年的神明,看到了之後都忍不住覺得,這餐飯不錯。
那個螺絲都在散發著機械的香味,簡直有點奇幻了。
鬱九初還給他調了一杯酒。
他笑嗬嗬地說:“我有個朋友,說我調的酒很好喝,甜甜的,就給你露一手啦。”
離焰本不應該知道他說的是誰,可是,他偏偏猜到了。
他說的是龍殞。
他給自己調的是龍殞喝過的酒。
真的就……有點不爽。
離焰驅散了腦海中的情緒,在餐桌上坐了下來,對鬱九初笑道:“謝謝招待。酒就不必了,我不喝酒。”
鬱九初:“不客氣哈。”
他殷切地注視著離焰:“這是我第一次嘗試新菜,希望你喜歡。”
也希望你承受得住。
離焰仍然帶著他的黑色的皮手套,動作優雅地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香烤三葉蟲。
他仔細地品嘗了幾口,道:“九初,我這麼說你不要不高興。可是這味道好像也不過如此。怎麼辦,有點失……望……呢……”
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清楚地感受到,神格裂開了。
裂開了!!!
絕對裂開了啊!!!
他基本已經嘗不出味道了,因為大腦和他的智商、邏輯、理智等等,都已經混亂成了一團。
這飯菜就和鬱九初的歌聲一樣,充滿了無序和狂亂,像是一把利刃,直接砍到了他的神格上。權柄都發出了警戒聲,像是在說:你有病嗎?你腦殘嗎?你抖M嗎?你怎麼啥玩意都吃???
離焰儘量平息亂七八糟的大腦,連著對自己下了幾條規則,包括:
1、鬱九初的擾亂對自己無用。
2、吃鬱九初的飯菜時自己嘗不出任何味道。
3、自己不是抖M。
總之一頓操作之後,離焰終於阻止了神格裂縫的擴大。
這時候還不忘來了一句:“不過如此。我真的有點失望啊,九初。”
鬱九初:“唉,看來我的廚藝還需苦練。不過,這位大佬,你在吐血,不要緊嗎?咱就是說,覺得不好吃了就彆勉強,我最不願意勉強彆人了,不行就是不行呀。”
離焰拿起了筷子:“這有什麼不行的,怎麼會不行。我還沒吃完。”
接著吃了西紅柿炒哥斯拉。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哥斯拉肉,夾了西紅柿。
神格的裂縫,增大了……
權柄的預警聲,已經變成了救護車“威兒嗚”“威兒嗚”地響著了。
離焰擦乾吐出來的血,又去吃了一口史前巨鱷燉豆腐裡麵的豆腐,輕歎一聲,道:“不過如此。真的不懂,我的朋友到底為什麼那麼迷戀你呢?明明你做的菜,也就是……一……般……水……平……”
他是真的強迫症,都已經是這種程度,他還硬撐著最後喝了一口湯,硬是要把三菜一湯都嘗過。
神格的裂縫已經多達七八條,怕是養傷要養個幾十年。更彆提,他身負“秩序”權柄,然而他自己如今已要失序,甚至連維係自己的規則,都有些勉強。
他一邊快速療傷,一邊迅速地修複著規則,一邊還硬撐著麵色不變,對鬱九初笑道:“好啦,嘗過一遍了。也不能說是一般水平,九初的飯菜,還是很有一些獨到之處的,我之前就沒嘗過這樣的味道呢。”
他又看了看天色,低頭自言自語道:“好像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不見了,我朋友恐怕會……不太高興。他很暴力,脾氣也不怎麼樣。唉,我也不是要說他的壞話,但是知道你不見了,他可能會發瘋的。”順便背後講講彆人壞話。
鬱九初道:“大佬,你彆打擾我畫畫呀。”
沒錯,鬱九初的手上正拿著一支鉛筆,在專心致誌地畫畫。
看離焰一眼,又畫一下,居然還挺認真的。這種認真的神情,就像他做菜時一樣。離焰覺得自己大概是大腦壞掉了,他看著鬱九初在畫畫,隻覺得有些……
著迷。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著迷啊。
原來是這樣。
他突然覺得,或許鬱九初安靜畫畫的這一刻會在他心裡藏很久很久,就像他走過了好多個小世界,也無法忘掉鬱九初遺留在他腦海裡的旋律那樣。
他曾經好奇鬱九初到底是哪裡吸引了龍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