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粹這一聲呼喚在濯纓的耳畔炸開,令她一時有些出神。
原來前世的昭粹是這麼稱呼伏曜的啊。
這也不奇怪,前世的天後同樣也將昭粹認作了名義上的義女,自然也會讓伏曜對昭粹多加照拂。
而昭粹一貫嘴甜,從前與沉鄴見第一麵,也是一口一個沉鄴師兄地喊。
所以她叫伏曜哥哥一點也不奇怪。
濯纓垂眸看了眼被伏曜打了個死結係在身上的大氅,輕聲道:
“這大氅你還是還回去吧,我真的沒那麼冷。”
“等你覺得冷就晚了。”
伏曜不容她掙紮,相當滿意地看著他打的那個死結。
“本來想隨便借一件給你,結果鳥族的那個姐姐正好就是開鋪子的,我就隨便挑了一件,給你穿……還算湊合吧。”
玄黑色的大氅邊緣點綴著一圈豐潤潔白的白羽,麵料上用銀線繡著白鶴與流水的紋理,水晶宮內的光照在上麵,有銀光流淌。
襯著她那張淡而雍容的麵龐,顯得整個人氣質清冷又華麗,羽化登仙四個字仿佛就是為她而生。
其實一點也不湊合,但他不太想誇濯纓,因為這個人肯定知道自己穿什麼都好看。
“離開西海前都彆脫啊,你要是回去再打幾個噴嚏,母後肯定找我算賬。”
站在不遠處的昭粹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心中酸酸澀澀,難以言表。
方才是她一時恍惚,竟然忘了,這已經不再是前世。
伏曜記不得她,天後娘娘也不記得她,曾經她在上清天宮度過的那些日子,不管是好還是壞,統統都已經化作雲煙散去,隻有她一個人記得。
昭粹看著濯纓身上那件玄黑色的白羽大氅。
她想起了曾經被她無比嫌棄的那些上清天宮的法衣。
她嫌棄那些法衣太規整,太古板,不如人間界的裙衫款式繁多,她想如何打扮便能如何打扮,也不如鮫紗流光溢彩,能織成色澤瀲灩的仙裙。
可如今在荒海,她又會時不時想起上清天宮的那些東西。
她想起上清天宮寒暑不入的法衣,想起四季如春的仙台,學宮裡的那點沉悶和辛苦在殘酷的荒海麵前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
這些念頭,從前隻是偶爾會不痛不癢的冒出來。
但此時此刻,昭粹看到濯纓出現在她眼前。
她沒有絲毫被上清天宮折磨過的痕跡,從前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多了些許氣色,消瘦得一陣風就能吹跑的身子也像是康健了幾分。
於是,那些被她可以忽略的情緒一下子蜂擁而上,衝擊著昭粹壓抑已久的心。
“赤水昭粹,”濯纓看著她隱忍落下的眼淚,偏頭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了?”
方才昭粹對那錦鯉族小姑娘的忍讓的確讓她有些詫異。
在濯纓心目中,昭粹應該是那個永遠不知道憂愁為何物
的小公主。
她很少對旁人頤指氣使,因為她擁有得太多,多得她不需要在旁人身上找優越感。
她也從不明白什麼叫伏低做小,當一個王朝權利的至高者都對她予取予求時,哪怕她自己低下頭,也會有無數人將她捧起來。
可現在呢?
她這副窩囊樣是怎麼回事?
“姐……”
昭粹哭著就想撲進濯纓的懷裡,卻被伏曜一把攔住。
“赤水昭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一手將昭粹擋在外麵,詫異道,“這就是那個拆了你廟宇的妹妹?”
昭粹的腳步驀然頓住。
“姐姐……”
這一次她聲音細弱心虛許多,一雙杏眼楚楚可憐。
濯纓並沒有問她毀廟之事,看了她良久,開口問:
“方才那錦鯉族的女孩欺負你,你為何不還擊?”
她嗓音冷清,帶著幾分身為長姐的壓迫感。
昭粹怯怯答:“我不知她們身份,擔心得罪人。”
“是她們先譏諷挑釁,又害你摔倒,哪怕是鬨開了,錯也不在你,這些仙族本就大多瞧不起人族,你還如此窩囊,是想讓他們更覺得人族皆是如你這般隨意可欺嗎?”
濯纓沒有半分撫慰之意,語調嚴寒似十二月霜雪,令昭粹心中更是委屈。
“你到底是擔心自己得罪人,還是擔心替沉鄴得罪人?”
昭粹的嗓子裡似塞了一團棉花。
濯纓眸光寂寂,對她的眼淚無動於衷。
“你是整個人間界奉養長大的公主,荒海仙族如今仙力大增,四海內無人敢正麵應戰,都是借著你的子民的信仰,即便荒海如今落魄,也該將你供起來保護好,想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而不是還要你出來應酬,替他們受人冷眼。”
說到最後,濯纓的目光已是越來越冷,連多看昭粹一眼都覺得心煩。
這眼神霎時刺傷了昭粹的自尊心。
“……如今,姐姐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她抹了抹臉上淚水,楚楚可憐的眸子生出幾分決然冷意。
“可仙人時光漫長,有朝一日,荒海定會與上清天宮比肩,隻是一時忍耐而已,姐姐從前不也是這麼忍過來的嗎?”
“——你這話聽著真是好笑。”
身後響起少年清越懶散的嗓音。
“你姐姐為什麼才不得不忍,你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忍是因為她沒有選擇,你占儘好處,怎麼敢和她比?”
昭粹回頭一看,赤袍豔紅如火的少年徐徐朝他們這邊走來。
謝策玄?
他竟然也來了,還……還幫姐姐說話?
他身旁的活潑少女腳步輕快地跑到濯纓麵前,抱著她藏在芥子袋裡的吃食道:
“你們去這麼久,主菜都上好幾輪了,多虧我眼疾手快給你藏了點,否則等你回去,那真是隻剩盤子了!”
濯纓有點頭疼:“……西海不會讓我們餓肚子的
,不用藏,這些你自己吃吧。”
“誒,真的嗎?那我可就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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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不夠我去幫你要。”
葉時韞望著濯纓的眼睛亮亮的,又轉頭看向對麵的昭粹:
“濯纓公主,你妹妹和你長得確實挺像誒……”
昭粹也認出了葉時韞。
從前在學宮時,她與葉時韞交集不多,可令她驚訝的是,她姐姐對這個葉時韞的態度竟然如此溫和縱容。
她從來沒見過姐姐露出過這樣表情。
……似乎也不是從未見過。
她與姐姐尚且年幼時,她曾時常趁母親不注意,偷跑去偏僻冷宮去找姐姐。
那時的姐姐見了她,也會用這樣溫軟的目光望著她,摸摸她的頭道:
“會被皇後娘娘責罵的。”
小昭粹不說話,隻是從懷裡取出她偷偷帶來的糕點塞給姐姐。
姐姐身上總是帶著淡淡藥香,但她不覺得苦,反而覺得有種奇異的好聞。
可隨著年歲漸長,有太多太多有趣的人和新鮮的東西分走了她的注意力,而冷宮永遠不變,隻有堆積成山的書和散不去的藥味。
她丟下了姐姐,就好像十歲的她不再去看她五歲時最喜歡的玩具。
而現在,姐姐也要丟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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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濯纓將落日弓和鮫珠令的事同其他人簡單說了一遍。
如她所料的一般,所有人皆是一副“你也真敢開口”的表情。
伏曜道:“落日弓可是真正的西海至寶,雨師瑤那個硨磲流珠雖然也叫至寶,可完全不能放在一起比。”
葉時韞埋頭苦吃,時不時給濯纓指指她夾不著的菜,再可憐巴巴望著濯纓。
濯纓一邊夾菜給她,一邊不以為意道:
“都沉在西海幾千年了,既然他們自己沒人能拿走,讓我試一試又何妨?”
“若是取弓,你記得多叫幾個人給你護法,落日弓這種上古法器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這樣的身板經不起折騰——就謝策玄了,你去給濯纓護法。”
“行啊。”謝策玄答應得利落,“正好我也想看看這上古落日弓是何模樣?”
明日便要啟程返回上清天宮,幾人合計了一下,就今晚找個時間去瞧瞧。
正說著,濯纓餘光瞧見昭粹的身影終於從僻靜處走出,在她的位置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