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了一個好日子,撫仙宮上下一心,拾掇一番後搬去了君上新賜的彆宮。
彆宮又名琉璃萬頃,水質清澈,因離不知火山近,還有一處海底溫泉,有調理經絡,滋潤肌膚的功效。
不過,這座彆宮,同時也是從前南海龍王的琉璃宮。
四海一統,從前各方君主的宮闕本該作為沉鄴的行宮,所有人都沒料到,沉鄴會將琉璃萬頃賜給少司命。
若說沉鄴看重少司命,但大司命伏誅之後,他又遲遲沒給少司命加封。
若說不看重,那更是無稽之談,那麼大一座彆宮都逾越規矩賜給她了,這要都不算寵,沉鄴後宮中儲的那些妃妾恐怕都要嘔死。
但實際上嘛——
“這賜彆宮的詔令,真是公主自己寫的文書,自己蓋的印鑒?”
溫泉池熱湯滾滾,霧氣氤氳,濯纓闔目將自己浸沒在奶白色的池水中,默默聽著池邊的小柳兒語調緊張地勸告。
“公主,這、這般行事太狂悖了,自古以來隻有亂臣賊子才敢……”
“挨了這麼多年亂臣賊子的罵名,總也沒做一件真正的奸臣敢做的事,這罵挨得多少有些虧。”
水聲夾雜著女子悠然冷淡的嗓音,濯纓把玩著自己在水中漂浮的長發。
“聽說君上卸去了你鱗甲衛統領之職,封了你一個將軍銜?”
小柳兒頓了一下,頷首:
“……是。”
如今海域太平,將軍無用,這是明升暗貶,沉鄴已經開始徹底提防她,以及她身邊的人了。
不過也不奇怪,如今荒海百官以她為首,沉鄴能夠握住的,也隻有手中的兵權。
水波蕩漾,濯纓轉過身來,於池水中望向蹲在岸邊的勁裝少女。
“我欲重新組建一支親衛,小柳兒,你願意來替我執掌嗎?”
小柳兒張了張嘴,想問君上知不知道這件事。
然而對上池中女子似笑非笑的雙目,她頓時猜到了答案。
“……公主,”小柳兒還想做最後的掙紮,“您和君上,真的再也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嗎?”
濯纓微微笑著:“你說呢?”
小柳兒摩挲著腰間短劍,輕歎一聲:
“好吧,那我尋個機會,替公主把君上殺……”
濯纓抬手摁住了小柳兒的短劍。
“那倒也還沒到這種地步。”
沉鄴礙於濯纓如今在海域中的聲望,不敢對她輕舉妄動,濯纓也不會對沒有錯處的沉鄴輕舉妄動,徒惹把柄。
小柳兒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但濯纓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因此隻是乖乖點頭,並未多問。
遠處忽而傳來腳步聲。
“什麼人?”小柳兒神色微凜,立刻警戒。
立在她視線儘頭的身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似乎想躲,然而他寬肩窄腰,長身如玉山,直愣愣地站在溫泉入口處,想躲都沒地方躲。
謝策玄怔怔看著池邊的小柳兒,視線滑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很自然地落在了被她半掩著的女子身上。
霧水朦朧,奈何仙人眼力極佳,一眼就能看到那烏黑如綢的長發浸在水中,映得她肩頭鎖骨愈發白皙,像蒙了一層上好的釉色。
雖然看得清楚,但謝策玄還是立刻挪開了視線,語速極快地解釋:
“我不是故意……是這個侍女引的路……對我是看見了但是……算了。”
少年頗覺棘手的抓了抓頭發,耳根紅得快要滴血。
小柳兒沉下臉:“膽敢冒犯公主,我殺——”
“是我叫他來的。”
濯纓輕輕拍了拍小柳兒的手背。
“不必如此戒備,合籍大典後,我與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在琉璃宮內可隨意來去,百無禁忌。”
小柳兒眼神恨恨地收回佩劍,但仍不忘挪過一旁屏風,侍奉濯纓穿好衣服之後,才給他二人騰出空間。
途徑謝策玄身側時,還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謝策玄笑了一下。
瞪也沒用,她家公主都說了,他們以後就是名正言順的夫……
等一下。
她方才真的說了夫妻?
天後讓他二人舉行合籍大典,不是為了讓赤水濯纓在荒海有個仰仗,才同意的假聯姻嗎?
可她又說——
名正言順。
百無禁忌。
雖說他與赤水濯纓,如今是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牽也牽過,抱也抱過,但關於這個合籍大典,他卻並沒有深思。
大概是因為,在他心目中,赤水濯纓最多隻是對他也有幾分好感,還沒有到……那麼親密的程度。
可今日,她在鹽湖沐浴,也沒有讓他去彆處等著……
謝策玄將腦子裡歪出來的那些旖旎念頭摁了回去。
想多了。
他這完全是夜有所夢日有所思。
“謝策玄……”
被點名的少武神回過神來,他撓撓臉道:
“我知道,我出去,等你收拾好我再……”
披著一件鶴羽衣的濯纓睨他一眼。
“我是叫你過來替我弄乾頭發,還有,我讓你替我辦的事,辦得如何?”
像是被當頭一棍敲中,謝策玄有一半腦子直發暈,另一半卻又還能勉強保持理智。
於是他貌似冷靜地走到濯纓近前,她背對著自己,謝策玄捧起她長發,以術法替她烘乾長發時,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頸間肌膚。
兩人的身體似乎都有些僵硬。
濯纓叫他過來時其實並沒有多想。
從前她在昆侖山與沉鄴一同求學時,她喜淨,又畏寒,沉鄴偶爾也會這樣一邊替她烘頭發,一邊與她聊一些公務。
但當謝策玄上手時,她才發現這兩種感覺並不一樣。
沉鄴的手,與她宮中的侍女並無分彆。
可此刻穿過她
長發的那隻手,熾熱又笨拙,仿佛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明明一點也不舒服,但濯纓張了張嘴,卻並沒有阻止他。
“……人帶回來了嗎?”濯纓換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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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送到你宮中了,歸墟的那個魔頭也順手除了,那個雨師瑤果然是個傻的,明明自己也知道那魔頭作惡多端該死,真死的時候,卻也傷傷心心哭了好一場呢。”
因為方才不小心拽掉了濯纓幾根頭發,謝策玄手裡的動作小心了許多。
他能單手拎起千鈞重的巨鼎,卻被這一捧長發纏得束手束腳,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梳理。
濯纓想到自己曾在謝策玄記憶裡見過的那個西海龍女,抿唇笑了笑:
“現在就哭了,等以後她進學宮,哭的日子還在後麵呢。”
“進學宮?”
謝策玄沉吟半晌,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想扶持她?”
在這個界麵,西海龍母死於沉鄴之手,而雨師瑤更是早早就被那個叫厲星瀾的魔頭帶回歸墟,強娶為妻,過得鬱鬱寡歡。
“隻是備選之一而已,”濯纓未置可否,“沉鄴與她有殺母之仇,並且依照你的夢境,她是有成為一個合格君主的潛力的,隻是需要時間……先讓她去學宮修行,若她自己願意上進,便讓她嫁給沉鄴……”
謝策玄錯愕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笑了笑:
“從君後變君上……的確是更隱秘的辦法,隻不過你真覺得雨師瑤行?恕我直言,就算是在夢境裡,我也不覺得她有多靠譜。”
“我不覺得。”
提起這個,濯纓來了幾分興致。
她轉過身麵向謝策玄,將她正在撰寫的國策同他細細講來。
謝策玄便也托著腮,聽她講如何改革,如何完善法度,如何讓君王的詔令受到臣下約束審核。
說實話,裡麵那些彎彎繞繞,有許多他都覺得麻煩得根本聽不懂,然而說這些話時,眼前的少女卻仿佛一個手藝精湛的匠人,在將她即將完工的巨大造物,一點點地拆開講解給他聽。
縱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構造的精妙,也能感受到,她所做之事會讓沉鄴多麼膽戰心驚、夜不能寐。
如果她真的成功,那麼這四海之君雨師瑤的確做得。
即便她偶爾犯傻做出什麼愚蠢決定,也自有臣下約束,不會亂了大局。
濯纓說到一半,忽而見少年眼眸明亮,不知何時將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啊,”謝策玄理直氣壯,“聽是聽了,不過聽不聽得懂是另一回事。”
“算了。”
濯纓也沒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