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節前後,原本應是宮中上下氛圍最輕鬆的時間段之一,今年的七夕前夕,宮中卻是愁雲慘淡。不,應該說‘山雨欲來風滿樓’才對,一時之間氣壓拉滿——說不上動蕩,大家甚至刻意維持著一種表麵的‘一切正常’。
但真的太刻意了,反而另有一種透不上氣來的猜疑...事實上,在私下不同的說法早就以不同的方式滿宮流傳了。
清新殿抓人那日同時,宮裡其他地方也有抓人。隻不過不同於清新殿幾乎‘一勺燴’,其他有抓人的地方比較‘客氣’,基本上隻抓了幾個宮人。對其他人,包括殿中的後妃,都是當場問話、做記錄而已。
饒是如此,陣仗也夠大的了,抓人的走了後立刻就有各種流言傳開。隻不過上頭沒有出來說什麼,反而大家越不敢說話,隻做無事,這才沒有叫流言出現在明麵上。
大家說什麼的都有,但介於清新殿幾乎全被抓,連帶著方采薇這個主位娘娘一起,大家都認同是方采薇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至於說到底是什麼事,那就說什麼的都有了,其中也有人猜和玉殿有關——不過這也就是個說法而已,畢竟不知情的人看來,二者並無乾係。
隻能說猜測的說法太多了,總有人撞對。
而隨著時間流逝,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些消息流傳出來。最後大家也隱隱約約曉得素娥吃杧果害食稟並非意外,還真是人設計的,主謀就是方采薇。
但這件事傳出來並不能減少這段時間宮廷裡的流言,關於方采薇是如何做到的,她為何要這樣針對素娥(表麵上看,二人並無過節。就算是爭寵,以方采薇如今的情形,也不該首先考慮除掉素娥,除掉素娥了也輪不到她啊)等等,議論是更多了。
甚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陰謀論’,譬如方采薇是被冤枉的,高素娥使苦肉計要陷害她——這個說法當然也有同樣的問題,還是那句話,兩人並無過節。而且以素娥如今的位置,要陷害的也該是張皇後、馮賢妃這樣的,陷害一個方采薇做什麼?
“...這方氏,本宮也是看不明白了,做什麼要對付高氏。”張皇後漱口後,侍女接過茶杯。她搖了搖頭:“莫不是失心瘋了?”
不同於宮裡其他人,張皇後是比較早知道事情內情的。主要是因為她是後宮女主人,事關後宮,怎麼也繞不過她去。所以即使這次郭敞命人動作,沒有上她這個皇後的門,她也不能無動於衷、裝聾作啞...真要是那樣的話,後宮其他妃嬪怎麼看?怕是更把她當擺設了。
她知道事情後,立刻就去見了郭敞,奏問事情。因著她在其中沒甚嫌疑,郭敞繞過他行動也確實有些心虛,當時便把事情與她大致說了。一開始張皇後還不信,因為這事情一點太多,太讓人摸不著頭腦了!相比起方采薇設計害素娥,倒是素娥這個寵妃仗著得寵,在後宮興風作雨更可能!
可能當下牽扯出方采薇隻是一個開始,拿一個不高不低的婕妤做開胃菜呢!先試試官家對此的態度,若是如自己的意,
便可以更進一步。若是官家看得緊,不能如意,就此收手也容易。
張皇後也是隨著越來越多的證據證詞浮出水麵,這才接受方采薇乃是後宮隱藏得極深的陰謀家的事實。但張皇後還是不解,這宮裡互相憎恨、陷害、踩著上位之類的事情是有,可大多也講究個‘事出有因’,人情、利益什麼的,總該有個說法吧?
而這次方采薇要害高素娥,以張皇後所了解的,真是看不懂了。
“難道她們還有什麼本宮不知道的過節?”張皇後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後宮說大不大的,秘密或許有很多,但誰和誰有過節還是比較容易知道的。當事人哪怕有心隱瞞,也不可能太周密,畢竟‘過節’還上升不到陰私,大多數人也沒動力去做的滴水不漏。
再怎麼說,張皇後也是一宮之主,消息靈通程度絕對是宮裡頭一等的啊!
旁邊伺候的心腹宮女就說道:“聖人有所不知,奴婢這幾日聽外頭言語,倒是有些猜測呢!說是高順儀的局,陷害了方婕妤——”
張皇後沒聽完就嗤笑了一聲:“這就是胡話了!方氏對付高氏叫人看不懂,高氏要拿自己的小命作筏子使苦肉計,就更看不懂了。且不說還是那句話,兩人沒得過節,就是有,以高氏如今情勢,至於如此麼?”
“當日多少人都看到了,高氏真是險些丟了小命!如今還養著病呢。”
張皇後如今知道內情比彆人多些,譬如她還知道,方采薇這不是第一次害素娥了——之前還有過兩次,一次是陷害素娥與侍衛私通,一次是利用當初的‘林美人’暗害素娥。當然,細節就不知道了,郭敞極其重視這個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前都是要保密的。
其實這也是‘意外收獲’了,原本隻是為了問清楚這次素娥得食病的事兒有沒有方采薇從中作梗,卻沒想到用刑之下,挖出的秘密越來越多。
對於張皇後來說,知道了事情,而不知道細節,其實是更困惑的。她還對身邊的侍女道:“以往是真沒看出來,方氏竟然是個這樣有本事的,難為她怎麼做成這些事兒的...本宮看著,先前能做的那般風過水無痕,也不是運氣使然啊。”
事實上,何止是張皇後困惑呢?負責審理的於德忠還要更加困惑呢!
一開始其他事並未翻出來,而是找那些和清新殿走得近的人問話,發現清新殿找他們做事,很多並不是這次才有的。他們和清新殿有交集很久了,做過的事不是一件兩件!
給皇上辦差當然不能糊裡糊塗,說是隻查這次害高順儀的事兒,就隻管這個,其他疑點則視若無睹。再者,於德忠本來就是個極其認真且有自主性的,沒有發現就罷了,眼下都有線索露出來了,焉能不繼續查個清清楚楚?
而就是這樣查查問問,幾次大刑下去,水麵底下的石頭漸漸裸.露,一些事情拚湊了出來。
於德忠也是大吃一驚!其他陷害彆的妃嬪,又或者仿佛‘未卜先知’一樣鋪墊各種事、結交各種人脈的事兒也就算了,原來方采薇這不是第一次陷害高順儀了
!前兩次的事兒於德忠也不是不熟悉——當初陷害高順儀與人私通,還有‘林美人’覺得高順儀威脅她,所以選擇毒害高順儀,都是有蹊蹺的!
雖然要害高順儀都沒成功,事後這些蹊蹺都被覺察出來了,官家也是讓人去查了的。然而查來查去,就像是一個極為狡猾的獵物,愣是沒讓獵人抓住...當初這些事也是分派到於德忠頭上了的,沒個結果,他都是吃了掛落的!
如果不是這些年勤勤懇懇、敢於任事,其他差事沒有不好的,上下也都打點得好,怕是早就被擼下去了!
饒是如此,於德忠為了那兩件事,還是被問責了。不說罰奉之類的小事,光是他如今摁死了這個位置,本該得的升遷機會歸了彆人,也是後果之一。
因此於德忠對那兩件事印象極為深刻,帶著恨意,越來越有動力,越來越發狠。也不怕得罪人,甚至都為此反複去找一些貴人問話了,最後還真給他弄來了一些珍貴的人證物證——方采薇認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畢竟很多事如果不是‘先知先覺’,真的無法想象。
但世上哪有天衣無縫的陰謀算計?凡走過必留痕跡,更不要說當初的算計、如今的算計,都還有人在呢(雖然這些參與者往往也是未知全貌。隻知道自己那部分分工,甚至不清楚自己參與到了那麼大事兒中的人還是多數)!
“...娘娘,事到如今呢,您彆難為咱們這些奴婢,也彆難為自己。”於德忠站在方采薇麵前,心平氣和地對她說道。這時候倒是看不出他是來審理罪犯的宦官,就和日常說話沒什麼不同。
方采薇坐在一張特製的木椅上,手腳都被固定住,全身一點兒不能動彈。這倒不是怕她傷害問話的人,而是怕她傷害自己!眼下她身上的事兒越來越嚴重了,她反而不能輕易死了。官家沒叫她死之前她若是死了,從於德忠起每一個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之前方采薇剛被帶到於德忠的地盤的時候,這邊還是對她很客氣的。畢竟當初於德忠手裡沒有確切證據,隻是懷疑而已。如果不是郭敞太在意素娥了,這種程度的懷疑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更不必說將方采薇這麼個做一殿主位的婕妤帶到這種地方。
宮裡不是沒有犯錯的妃嬪,錯誤大到要處死的也有,可即使是那樣也很少弄到這種地方來的。有真憑實據就處置,沒有的話就不能隨便動手——這便是貴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後世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貴人了,大家遇到事兒了可以‘疑罪從無’。
而在封建社會,無論是宮廷內,還是宮廷外,‘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就不能把他怎麼樣’,這是統治階級的特權!普通人,甚至權力不那麼夠的統治階級,實際上都是有嫌疑就會被拿下。之後要麼是‘證據確鑿’,要麼是‘屈打成招’,總之有辦法從各方麵證明他們的犯罪事實。
於德忠這邊也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事查出來,釘死了方采薇的下場,才對她愈發粗暴的。到最近,一些刑也用了。隻是打量著她是個養尊處優、身嬌肉貴的妃嬪,注意著不能用刑過程中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