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沒有上大刑!
“本位不會說,不是說了麼,除非官家來,否則本位一句話也不會說。”方采薇冷冷道。
從進入到這個見不到天日的屋子,她一開始慌張過後,還存在僥幸心理。覺得沒被發現什麼,隻是一點兒蛛絲馬跡的馬腳,那些人查下去就會發現線索斷了——最後彆說處置自己了,說不得自己還能利用這次的‘冤枉’操作一波。
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待遇越來越差,她也察覺到了那些人的態度變化。她知道事情恐怕敗露了,問題隻是敗露了多少而已...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其他事也就罷了,除非自己得罪了官家,官家本就惡了自己,不然如何處罰其實有很大操作空間。
這宮廷之中,誰又沒有過算計呢?真的乾乾淨淨的人,要麼是太不起眼,被人遺忘在了角落。要麼冒頭之後,遲早被人吃乾抹淨了。
對於後宮爭鬥,官家難道不是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唯一的問題是,她針對過高素娥,而且不是一般的針對,是要取人性命的那種...想到這些,一開始的方采薇是絕望的。她太清楚官家是何等看重高素娥了,對一個要害死高素娥的人,官家必然是欲除之而後快,沒有一點兒彆的可能!
而後,方采薇又覺得很可笑。她才是那個得了上天眷顧的人,若不是上天要幫她,她怎麼會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某種意義上,方采薇確實是被這個害了。在一次次自‘未來記憶’中獲益,順風順水後,她早就失去了謹慎之心。
看待其他人,無論是誰,她多少有些居高臨下...正如那句話說的,‘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哪怕是在弱肉強食無比真實的宮廷,弱小者也有弱小者的生存方式,不會說活不下去。但一旦傲慢過頭,自覺什麼都可以做,隨意拿捏他人命運都不會有相應的代價,一意孤行下去,毀滅也是遲早的事。
方采薇現在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失敗,她‘成功’習慣了,甚至沒考慮過事情敗露,自己要麵對的‘懲罰’。嗯,或許也想過,但一閃而過,根本沒放在心上。
而隨著這種不願意接受、不甘心,她又開始產生恨意——是的,她的結果是她自己作的,一切都是她的選擇,自作自受,不該怨恨其他任何人。但在方采薇,她可不這樣想,她很快將自己的下場歸咎於素娥。
她隻是想要改變原本的悲哀命運,這有錯嗎?難道誰會不想往上爬?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當然不會想,自己的方法用錯了。追求更好的未來沒問題,但選了她那條路去達成,成了也就罷了,不成敗露也怪不了其他人,願賭服輸而已。
一切都是高素娥的錯!她為什麼就不能乖乖去死呢?為什麼她這麼好命,一次又一次過關?她不服氣!就算是死,她也要讓高素娥付出代價!
為此,哪怕是用刑她也忍住了,沒有吐露出於德忠想讓她說的話。再問她也隻有一句話——隻有官家來,她才願意將一切和盤托出。
於德忠將事情其實已經拚湊出來了
,人證物證就算不齊全,考慮到這個時代刑偵中也不要求證據鏈完整,反正釘死方采薇是足夠的。唯一的問題是,有些算計事後看來真的很不可思議!除非方采薇是未卜先知。
但‘未卜先知’怎麼可能呢?於德忠不是那種迷信算卦的愚夫愚婦,知道那種事兒是不存在的,他篤定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關竅。
相比起方采薇為什麼要害素娥,對這個‘關竅’,無論是於德忠,還是郭敞,其實都要在意的多——一個人針對另一個人,絕大多數時候都要有理由,但也不排除就是沒來由,人心是很複雜的。非要強求一個解釋,結果可能就是沒有解釋。
那個‘關竅’則不同,可能的解釋太多。會不會是方采薇有彆的幫手呢,她或許得到了了不得的幫助呢!所以這是一定要查到底的!
於德忠第一次聽方采薇堅持要見官家,並未放在心上。這些妃嬪們,一旦有什麼事兒,嚷著要見官家的多了去了!彆管是不是真冤枉,都覺得見了官家就會有轉機——她們或許是覺得,‘一日夫妻百日恩’,官家是可能看著往日情分上心軟的。
然而,這些妃嬪說歸說,最後能見到官家,當麵陳情的到底少之又少...官家見了妃嬪受難,的確可能憐香惜玉,但那是見了之後才有的事兒。隻要沒見到官家本人,也就沒有之後的事兒了。
嗬嗬,他們這些看管著妃嬪的人,沒有特殊緣故,誰會把妃嬪要求見官家的請求往官家麵前報?便是往上報了,官家怕是也覺得煩,不願意見——不是犯了大錯,本就見惡於官家,又怎麼會落到被人看管的地步?
“娘娘這就是讓咱們這些奴才沒法當差了...您該知道,官家見不見您的,奴才說了又不算。這事兒奴才也往上報過,可王都知隻說沒法辦...奴才說句實在話,您不如算了,就算見到官家又如何呢?您也該知道,依您的罪過,官家也不可能赦免。”
“還不如眼下痛痛快快將該說的話說了,到時候落個痛快...眼下奴才還能與你客客氣氣地說,真要這樣不成,那就是另一番手段了。您的那個侍女吳慧芳,她是如何?真可謂‘忠婢’,便是親耳趙秀姑說的差不多了,也不肯將她多知道的那些邊角料說出來。”
“她是真的死也不怕,可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後麵奴才幾個小兄弟諸多手段用出來,也就說了。”
“您不說,不是您骨頭硬,隻是您金貴,實在不好那般不體麵!可體麵這種事兒,本就是互相的,您不叫奴才體麵,奴才也就顧不得您的體麵了——您大約不知道,如今武陽郡夫人也請來了,您要不要見見?”
武陽郡夫人就是方采薇的母親、郭敞的乳母毛氏,當初她剛被接進宮時給了一個堂邑縣君的封號。後來也是母憑女貴,隨著方采薇生皇女,後又封婕妤,她也成了武陽郡夫人。
在於德忠想來,方采薇和她的父親隻是麵子情。彆看她進宮這些年,也給過方父一些錢,但那不過是怕臉上不好看而已!方父實在過不下去了,人家不會說是他自作自受,隻會說她這個女
兒實在不孝!都進宮做娘娘了,也不接濟接濟父親。
再者,也是她最初在宮外實在無人可用,有事需要宮外的人手去辦,也隻能找親爹。隨著後來她在宮裡起來了,有人靠過來了,人手不那麼緊缺後,她找方父就越來越少了。
所以拿方父威脅方采薇根本沒用!而武陽郡夫人就不同了,方采薇與母親自來是相依為命,感情應該相當深厚才對——她本就是要死的人了,何必要為了自己一點兒執拗,還要拉母親走一遭牢獄?
卻沒想到,方采薇隻是猶豫了一下,便道:“也不必見了,原是本位這個做女兒的不孝,最後說不得要叫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隻當母親沒生過我就是了,想來官家是個念舊重情的,好歹看在母親曾奶過一場的份上,不叫母親老來沒有結果。”
“官家聖明不過,也該知道,我的事兒與母親無關。”
方采薇是相信郭敞的‘念舊重情’,相信於德忠這些人會‘秉公執法’,篤信毛氏不會有事嗎?當然不是,從來最是無情天家,於德忠這種皇權爪牙更談不到‘秉公執法’‘照章辦事’,他們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她這番話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好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而本質是,她根本不會為母親的處境改變自己的堅持!哪怕於德忠要對毛氏用刑,她也是不管的。
又軟硬兼施‘勸說’了方采薇一回,還是沒有個結果。於德忠沒有辦法,最後隻能將方采薇的要求再次上報——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獄裡,他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知道一個人打定主意、不可改變是什麼樣子。
方采薇現在就是這樣的,太執拗了,簡直是入了魔一般。
如果他能不擇手段,那倒是沒這麼為難,他和他一乾得力的手下自詡連死人的嘴都能撬開呢!雖然實際沒那麼誇張,但也差的不遠了...現在難得就是,不能讓方采薇說清楚事前人出事!
他們那些手段,隻能說死人的可能性不大,一圈下來隻會讓人丟掉半條命,還剩下半條命——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就死人了呢?她看起來弱質纖纖的。一般的囚犯無所謂,方采薇這樣的可不一樣,她死了誰來揭開秘密?
這次方采薇要見官家的要求再次被轉送上去,似乎是王誌通也明白了於德忠等人已經技窮,終於稟報了郭敞。郭敞亦隻是略作思索,便同意了見方采薇,見她最後一麵,看看她能說什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