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是存在著很多陰私的地方,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光鮮亮麗,仿佛是人間仙宮。但其實越是光亮,陰影就越黑暗——很多時候,這些陰私都被壓在平靜的水麵下,大家都看不到,或者看到了裝作看不大。
有時發生了很惡劣的事,以皇後為首的後妃也傾向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呢?真的掀開來,讓那些發爛發臭的東西暴露在陽光下?前朝的事情可以這樣,講究個不破不立。後宮之事卻不能那樣,因為積重難返,這都成了後宮的‘正常狀態’了,真的光明正大,那才是反人性。
嗬嗬,少則幾十,多則上百的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注意力,大家在其中甚至可能是求生存——這要怎麼樣才能光明正大,處處充滿真善美?
所以,真出了什麼事,後宮也是內部問題內部解決,低調地解決...畢竟就像那句話說的,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照這個來說,宮裡死人真沒什麼奇怪(特指非自然死亡)。但像這次景福殿後的井裡,沒頭沒尾出現一具內侍屍體,就有些奇怪了。
宮裡的非自然死亡,往往是說有人被治死了。比如說某個宮女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就被人找理由罰了一頓,罰得‘重’了些,也有死掉的。這一看就知道裡頭有事兒,但從程序上是清楚的,若不往下查的話,也說不出什麼來。
更隱蔽些的,也有下.毒的,讓人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誰。這樣做的好處是,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誰,更不容易猜到事情。而且隻要一直查不到下.毒的人,下.毒的人就會很安全。而壞處事,沒有表麵上過得去的程序,一旦被查到了,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而像如今這樣,不明不白死了人,事後還藏屍的。宮中不是沒有過,但確實少見。
大概除了凶手,沒人知道這裡投的內情,因此有些遲疑...畢竟還是那句話,‘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如果查出來,會把不該揭開的蓋子揭開,到時候是沒法收場的。
一時之間,關於‘景福殿井中藏屍案’,後宮各方麵都諱莫如深了起來。案子查的很低調,也沒人將這件事擺到台麵上議論,可私下各種傳聞已經滿天飛了。
“...因著那張懷文是內侍的勾當,又是在景福殿後被發現的。如今又有說法,這事兒或者和後宮無關。但即便是如此懷疑,宮正司得了聖人的信兒,也不敢把事情交予大理寺卿,讓他們去查。”所住宮殿和景福殿就隔樓相望的宋覺真對素娥說起這事兒,語氣複雜。
距離上次她和上官瓊來和素娥說這事兒,已經過去幾日了。今日是月中,她們是正式妃嬪,都是要去坤寧宮請安的。請安完畢,上官瓊沒有回寶明殿,而是和素娥相攜來了玉殿。兩人閒話著,很快就說起來最近私下最火熱的流言。
平日裡的閒話,縱使其中充滿了嫉妒、惡意、愛恨等等,已經足夠抓馬了,也比不上一場謀殺來的獵奇、吸引人啊!更何況這場謀殺看起
來是那樣引人遐想,不少人都猜測其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後宮陰謀......
“這是自然的,若是大理寺來查,沒查出什麼也就罷了。就怕真的查出來,到時候他們不見得能如宮正司那樣遮掩。”素娥也說。
這不是大理寺沒有能力,而是宮廷中一個案子查清楚隻是開始,後續的處理才是關鍵。在這方麵,大理寺也無法和宮正司這個‘地頭蛇’相比,後者才能將遮掩的工作做得天衣無縫,始終讓後宮保持做一個‘孤島’。
“宮正司如今也不好過,攤上這樣的事兒,真是燙手的山芋,可不接手又不行。”說到這裡,宋覺真頓了一下,才往下說道:“美人可知道,最近宮中為這張懷文的案子,已經有種種猜測流言了?”
“想到會有各種猜測,但具體是什麼就不知道了。”素娥是真不知道。她倒是聽侍女說過,侍女之間也流傳著一些說法,但那些就太多太雜了——畢竟侍女人多,各種想法肯定比貴人們多。
宋覺真如今住著寶明殿,想到藏屍的景福殿就在不遠的地方,總是覺得身邊陰惻惻的。這直接導致她不願意回寶明殿,平常總找各種理由去彆的宮殿呆著,這也是她今天跟著一起來玉殿的原因之一。
她平常就很關心‘景福殿藏屍案’,也會和其他人談起。不過相關的東西,她知道的,彆人也差不多知道,就算偶爾有不了解的,也就是一點點而已。所以大家談起來更多是各抒己見,滿足不了宋覺真的‘傾訴欲’。
但在素娥這裡就不同了,素娥不知道的太多了!
宋覺真聽到素娥說‘不知道’,就開始為她‘科普’:“美人不知道,現在宮裡對張懷文一案,除了懷疑不是後宮所為的,各樣猜測主要有五種。”
宋覺真豎起一根手指頭:“首先,大家都說他怕是後宮巡邏時,見到了什麼不該見的。”
這個猜測沒什麼奇怪的,素娥都能想得到。畢竟這後宮陰私事兒不少,而他一個內侍,雖然有機會進入後宮,卻也沒有深入參與的道理——如此一來,因為意外,不小心看到了什麼,成為他的催命符,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有人為此,還去打聽了這張懷文人不見前一段時間的排班,想看看她的巡邏路徑,猜測她最有可能看到誰的事兒......”說到這個宋覺真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說來也是古怪,她人雖然被藏屍在景福殿,靠著東邊,可巡邏卻一直是在西邊幾宮之間的宮道上。”
素娥大約能理解宋覺真的笑,之前屍體被藏在景福殿,在後宮東側,不少人因此將懷疑的目光放在了那附近幾殿的人——在宮裡做一件事要隱藏起來實在是太難了,因為幾乎不能單獨行動。
更不必說外頭隱蔽處難尋,經過的宮人、巡邏的內侍來來往往...這種情況下,是不太可能在其他地方殺了人,然後把人轉移到景福殿扔掉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人是在景福殿殺的,省時省力自然也就藏在了景福殿的井裡。
這樣來說,要論隱蔽、不易被發現,確實是本來就在附
近的人更有可能。
宋覺真這樣住在寶明殿,離景福殿可以說是最近的人,可是被人看在眼裡,甚至有一些刻薄的猜測將事情安在了她們身上。
不過隨著張懷文的巡邏路線被拿出來討論,住東邊的人又被放在了火上烤...想想之前宋覺真經曆的,也難怪她現在這樣幸災樂禍。
說了一會兒圍繞第一種情況,宮裡的一些猜測,譬如是誰的陰私事兒最有可能被看到了(這等於說是點名大家懷疑誰了)。宋覺真有豎起了兩根手指頭,道:“二來,也有人說,那宋覺真是替人辦宮外事兒的,辦事不力,再者太多秘密都知道了,所以......()”
這個說法其實沒有太多證據,但同樣是經典答案。再考慮到他作為內侍,一些事上確實有自己的方便之處,也確實是值得懷疑。
之後宋覺真又說了兩種傳聞,算是有些不知真假的證詞證物,但說到底如今往外露的東西還是太少——說起來,後宮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有時候能像篩子一樣,什麼都給抖摟出去。有時候又密不透風,保密工作做的極好。
最後宋覺真一隻手五隻手指頭都長開,說道:最後,最後這個說法其實少有人說,但我猜實際猜這個人不少,隻不過便是私下也有些不好說呢。()”
說到這裡,宋覺真的聲音都放低了一些:“有人說,這張懷文是與後宮私通了...就是不知道私通之人是普通宮女,紅霞帔紫霞帔,還是哪個小貴人。”
沒有猜測是正經妃嬪,原因很簡單,後宮裡的正經妃嬪們,哪怕是個小才人,也沒有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的道理。就仿佛是大家小姐,所謂‘一腳出、八腳邁’,這樣的排場是絕不可能少的!
甚至不是說當事人想自己一個人,侍女們就不跟了,這可是宮廷規矩!而且不打折扣,必須執行的規矩。
這種情況下,要悄無聲息地和個內侍私通...這就和賈母在‘掰謊記’裡說的一模一樣——‘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麼這些書上,凡有這樣的事,就隻小姐和緊跟的一個丫鬟......可見是前言不答後語’。
這最後一個說法,宋覺真沒有說太多,但素娥也能猜到:奸近殺、賭近盜,這都是老話了,是經驗之談。特彆是在宮廷這麼個環境裡,‘奸情’牽涉到的風險更大,由此殺人更順理成章!素娥隻是一下,就能想到好幾種殺人的情況。
至於大家為什麼猜的人多,說的人少,也不難分析心理...這種猜測方向,最是容易激發八卦之心。單純說謀殺已經不夠刺激了,或者說純粹的懸疑恐怖,總會差著意思,總要摻雜一點兒香豔,才有意思呢!
但這樣的說法,說出來有損後妃形象不說,到底太不敬了些...官家被戴了綠帽子什麼的,就算隻是一種可能性,大家也不願意深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