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宮廷歲月038(2 / 2)

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9074 字 10個月前

彆人以為素娥運道不好,剛得幸就逢著官家忙於前朝,壓根兒不怎麼踏入後宮,估計要被忘記了,或者至少無法‘趁熱打鐵’。而王誌通可不覺得高素娥的‘運道’僅止於此,以他對官家的了解,可沒有那麼容易對這樣能激起他欲求的女子罷手。

事實也是這樣,郭敞沒有忘記素娥。

不,應該說之前被打斷,導致這些日子他越發惦記那個讓他覺得是一樹白花的女子。忙於夏汛之事時還好些,最多就是間隙時忽然想起一點兒,她的香氣,她的平靜,她的潔淨,仿佛不沾染這個世界一分一毫的潔淨......

如今夏汛之事已經了結,之前的惦記仿佛是一齊攢了湧出——戛然而止反而讓他心癢癢了挺長時間,現在應該是越想越在意。

現在還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呢?郭敞也不想忍耐了,便道:“宣高氏、不,擺駕尚功局!”

他覺得很奇妙,他竟然等不及派人傳話,再叫她來。隻想要儘快見她,乾脆自己去尚功局找人。

龍車很快準備好了,郭敞沒帶多少人...當然,所謂沒帶多少人,是以皇帝的標準來的。龍車前後打宮扇的、撐華蓋的、持物件的、護衛跟隨的,也有十幾人之多。

等到了尚功局外,郭敞想到什麼,示意停下龍車,自己就隻帶了王誌通,以及少數幾人隨從步行:“不要聲張,勿要擾了尚功局,叫個女官來,領著去尋高娘子就是了。”

皇帝的排場可不小,雖則停在外麵,但這已經是六局的地盤了,自然有人發現,立刻跪倒了一片。很快也有女官過來,聽從王誌通的吩咐,叫來了一個尚功局女官。不是彆人,正是如今尚功局尚功之一的馬尚功。

“馬尚功,官家是來尋司珍司的高娘子的,你就上前領路罷。”王誌通微笑著道。

馬尚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道:“不知大人說的是哪位高娘子...”

“尚功說笑了,還能是哪位高娘子?自然是前些日子賜穿紅霞帔的,難道司珍司還有彆的高娘子格外出眾,能得官家眷顧?”王誌通笑著反問。

馬尚功哪還敢說什麼,隻低著頭帶著郭敞一行人往司珍司的方向走。不過她沒去做活兒的屋子,而是去了另外的地方。似乎是怕王誌通疑惑,還解釋了一句:“今日司珍司曬書,高娘子正辦這差。”

曬書這種事,有兩個傳統的日子,一個是六月六,另一個是七月七。各有說法,都說這一天曬書、曬衣服,之後一整年都不會長蟲子。而實際上的晾曬日其實是不一定的,如果不是特彆有儀式感的,大家也隻是在三伏這段時間選個合適的日子而已。

不然要是六月六、七月七那天天公不作美,又或者有彆的事要忙,曬不成怎麼辦?

宮中更是如此,各宮主子也就罷了,宮女們曬東西哪能講究那麼多?她們往往身不由己,上麵人怎麼安排就怎麼做——因此司珍司今日曬書一點兒不奇怪,今天日頭好,等到露水都散了,幾位女史便帶著幾個宮女將司珍司藏的書籍、圖紙全拉出來曬著了。

司珍司的地盤也不大,日照足夠、麵積也大的空地就那麼一處。在這裡她們先搬出了一些桌子,不夠地方晾曬還在地上鋪竹席,然後就將書籍和圖紙在桌上、竹席上攤開,暴露在陽光下,曬去一年的潮氣。

素娥也加入了女史之中,這是她主動要求的活兒。事實上,從幾年前開始,她每年都會和女史們曬書...這一方麵是她喜歡這個活兒,和圖畫、書籍打交道就很好。另一方麵,司珍司這麼多積攢下來的優秀圖紙,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呢!

自己的成果,自然更有心打理。

“素娥,你將這些圖畫收拾到廊下罷,上頭用了草木顏料,怕是經不得日曬,隻陰陰地晾著就是了。”一個女史指了一堆還未散開的圖畫,對素娥支使道。

幾個女史覺得日頭已經開始變得很曬了,有些受不住、怕曬黑。而且書籍圖畫都拿出來了,剩下的就是隔一會兒翻一翻的活兒。便有了些躲懶的意思,隻叫幾個小宮女在這看著,隨時翻書,也防著有風吹走一些圖紙。

而素娥就是她們任命的這些小宮女的頭兒,一則她年紀比她們都大。一則,她過去幾年都做過曬書的活兒,熟悉這件事,不會出差錯。

素娥樂於做曬書和整理的活計,沒有躲懶的想法,立刻便應了下來。等到司珍司的女史們都走了,她便照她們說的,將那堆還未分開的圖畫散在廊簷下,不讓受到陽光直射,隻能算是晾著。

收拾好這些圖畫後,她又去翻了翻攤開的書籍,事情做的不緊不慢——她今天一天的時間都準備耗在這裡了,沒有安排其他活兒。

為了方便乾活兒,她今天穿著打扮都以簡便為主。頭發不過是打成一根大辮子,結在頂心綰個纂兒。身上也樸素,半舊的白色窄袖短衫、揉藍色高腰長裙,無一點兒紋繡。甚至長裙還是僅合圍的普通裙子,非常儉省布料,以至於行動間能看到裡頭散著的雪青色褲腿。

其他裝飾幾乎沒有,頭發烏黑、脖頸纖細、耳垂光潔...隻有左手手腕上戴著兩隻清水碧的叮當鐲。說起來這鐲子是她撿漏了,原本的材料是拿來做一隻普通玉鐲的,但料子開出來後才發現中間有一線裂,非常深、非常顯眼。

這樣的料子肯定是無法拿來做玉鐲了,將中間還能用的鐲芯掏出來後,素娥便以一個頗為便宜的價格買了下來。畢竟這對於司珍司來說算是廢料了,就算能切割出來,做一些小物,那也不值什麼。素娥花錢買,中間賬麵差額全是賺。

素娥小心地從中央切開玉鐲圈,一分為一,成為兩個小鐲圈。然後又打磨掉邊上的裂痕,直到看不到,得到兩個細細的圓條鐲。這個鐲子其他人根本看不上眼,覺得太細小了,根本不像樣,就是小家子氣!

但就是這樣,他們也無法否認,素娥隻戴一個的時候越發顯得她手腕纖細。戴兩個時,兩隻細鐲子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也彆有意趣。

翻了翻書,又去收拾一邊的書畫卷軸...見得日頭漸漸升高,陽光越來越強烈,素娥怕曬壞了廊簷下放著的畫——就算沒有陽光直射也怕!便將廊簷前的葦編卷簾給放了下來,這樣隔著卷簾,廊簷下就更陰了。

郭敞就是此時踏入這處小院空地的,舉目望去,桌上、地上竹席上,都攤開著書籍圖畫。一陣穿堂風吹來,院子角落栽著的一株月桂樹樹葉沙沙作響,樹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一切忽然就叫郭敞想到了如今文人愛寫的誌怪文集,多有些神仙、異人、妖怪故事。

誤入桃花源,又或者壁畫境,那麼安靜,安靜地叫人不自在。

幾個小宮女原本或低頭做事,或在一遍陰涼處打盹兒。見得人來,雖不見得見過郭敞,卻是知道馬尚功的,立刻就要行禮。然而郭敞抬了抬手製止,帝王氣度、不怒自威,其他人下意識就照做了。

王誌通也是識趣,見到卷簾後有個女子人影,仿佛是素娥,便示意其他人趕緊出去——也是素娥給王誌通留下的印象夠深,身形實在特彆,王誌通又是個善於識人的,不然遠遠隔著卷簾,一個一月前見過的人,那是神仙才能認出來!

郭敞走到卷簾前,也是恰好,一張畫被吹起來,吹到郭敞麵前。他將之撿起,隻覺得運筆、設色都很熟悉,脫口而出:“這可是你畫的?”

素娥原本沉浸在工作中,突然被一個陌生的男聲打斷,一開始是一驚,下意識便後退了半步。然後才意識到對方是誰,宮廷裡男人可不多,就算將宦官也算上,素娥認得的也寥寥無幾。以郭敞那特殊的身份,不管素娥想不想,肯定都是‘難以忘記’的。

一下便聽出來了。

素娥隔著卷簾深行了一禮,叉手道:“官家萬福。”

郭敞聽得聲音,仿佛彩石墜於深泉,三伏燥熱便下去一半,竟舍不得見麵。隻隔著卷簾免了素娥的禮,依舊問她:“這畫可是你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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