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宮廷歲月040(2 / 2)

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9798 字 10個月前

他們顯然當素娥是後一種了。

素娥吃了東西後,膳食就被撤下去了,宮人又奉茶給她漱口,端水與她洗手...素娥雖然也接受了小宮女幫忙做活兒(她也是從小宮女來的,並不排斥讓小宮女做事,但她不會挑剔小宮女們),但這種無微不至的侍奉,卻是第一次受著。

來到等級分明的古代宮廷這麼多年,素娥也算是知道封建社會是怎麼腐蝕人的了......

郭敞沒來的很遲,用了午膳後又歇了半個時辰,他就直往玉真軒來了。到玉真軒時,她就見素娥側身靠在水亭的美人靠上,伸出手挑著什麼。近前了才看出是一根絲繩,絲繩墜在水裡釣魚呢!

“這如何釣得魚來!”郭敞忍不住笑了。

素娥聽到背後聲音,連忙起身叉手行禮。郭敞這才注意到,素娥原本應是戴了兩隻水晶荔枝耳墜兒的,現下隻有一隻戴在左耳,右耳那隻卻消失不見了。再看,原來她手中那絲繩的尾端勾著一個耳環,耳環勾朝下,竟是用來做了魚鉤。

他伸手提起那根絲繩:“這是哪裡來的?沒得魚餌怎生釣魚?”

“是荷包上的結子,拆了來的。”素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自己的荷包。

郭敞一看,原本荷包係帶兩邊應該各有一個花結的,現在就隻一個了...素娥繡花是很一般的,但打絡子很厲害,因為她上輩子讀書時就曾沉迷過用水晶繩編各種鑰匙扣、手機鏈什麼的。後來學校裡中國結流行,她又買絲繩來編。學校裡絲繩按米來買,挺貴的,她還特意去批發市場買呢!

有這樣的底子在,這輩子在宮裡,她打絡子都算極巧的了。

郭敞見那花結雖小,卻是用很細的絲繩編的,因此十分費功夫,成品也精美,便道:“你倒是心靈手巧,結子也編得好。”

“不敢欺瞞官家,宮中有人教導小宮女女紅。凡是宮女,許多都有手藝,這也是宮廷的恩典...妾自小學畫學書,已是學女紅少的了,所以也就是打絡子還像樣。刺繡縫紉之類,便十分粗疏了。”

郭敞自然不會在意自己寵幸的女子是否擅長女紅,這種事本就是這樣的——喜歡這個人的時候算錦上添花,但絕不會因為這個就高看誰,也不會因為誰繡得好花、裁得好衣服,不喜歡對方了卻還眷戀她的手藝。

果然,聽素娥這樣說,他就不以為意地道:“這算什麼?雖然外頭稱讚宮裡的宮娥,說她們百伶百俐,女紅手藝無所不精。可人的心力有窮,能有一兩樣精通就了不得了,更多的人不過是樣樣馬虎而已。”

兩人坐下說話,郭敞道:“倒是叫他們太早去召你了,你一個人在這兒也沒趣,竟要拿這法子釣魚玩兒...你可喜歡釣魚?”

“不算特彆喜歡,也不是不喜歡...並不無趣,到底釣上魚了。”素娥指了指角落裡一個銅盆。

郭敞這才注意到,亭子角落裡竟有一個銅盆,應該是那種拿來洗手的水盆。這時裡麵已經有三條魚了,都是筷子長短,並不算小。

素娥輕笑了一聲:“官家,宮裡池子的魚又沒人捕,還不少人喂養,都笨得很,容易釣呢!”

素娥沒有用魚餌,隻在下鉤的水麵一圈撒了花蕊,勉強算‘打窩’吧。就這樣,這些魚一條接一條,挺有意思的。

郭敞見了也笑:“是了!朕竟忘了,宮裡的魚不比外頭的。”

她說著還伸手替素娥從絲繩上啟了那隻水晶荔枝耳環,又給素娥戴上:“沒見你戴耳墜子,朕記得幾次見你,耳朵上都光溜溜的。”

其實又見了幾次呢?當然,這話素娥不會說,隻是道:“稟官家,隻是恰好沒戴而已...不過,平素妾也是用耳塞子多,耳墜子戴的少了。”

此時耳飾是很流行的,此前曆朝曆代,耳飾其實都不算風行。所謂‘耳著明月璫’之類的耳飾,其實都不是真的穿耳戴耳環。直到本朝,耳飾才大為流行,女子也多從小穿耳...素娥本身是進宮之前就有穿耳的,就能證明其流行了。

“這樣麼。”郭敞點點頭,然後就笑著朝王誌通揮了揮手,王誌通會意,立刻抱著那香藥匣子上前。郭敞接過匣子給素娥:“你看看,齊全不齊全。朕念著你愛香,也善香,偏你一個司珍司小宮女,能得著什麼好香料?可憐!”

“收著這些,將來合香也不局促。”

似乎是不要素娥多想,他還補了一句:“我倒不是不愛你那小四合香,那香極清馥,不入流俗。再者,有錢誰不能合那些富貴香呢?你這樣才難得...隻是,能合與隻能合,到底不同——你懂罷?”

素娥當然懂這個道理,垂下眼睛回道:“妾知道官家心意。”

打開香藥匣子,裡麵是一個一個的小瓷瓶,瓷瓶上都有小小的紅箋子,寫著香料名。不能說齊全,隻能說範圍在‘珍貴香料’內,這算是齊全的。

“這些可夠了?”郭敞狀似無意問了一句。

素娥點點頭:“很夠了,其實尋常合香,這等名貴香料都隻是做香頭子,一點兒就夠了。要是多多地用,一般都是敬神禮佛時。”

敬神禮佛時大多也不用合香,添加其他香料配合了,這種名貴的香料都是直接用的。比如說乳香,直接傾倒就是了。檀香也是,打成香粉後搓成線香,一次不知道要燒多少隻!

郭敞自然也是懂這些的,隨口道:“這也尋常,所謂‘財易得,佛難求’麼。”

素娥莞爾一笑:“乳香倒也適宜那般焚燒。”

‘財易得,佛難求’其實是個典故,說的是官員曹務光治理趙州的時候,舉行法事祈禱,用盆燒了十斤乳香。當時見此,曹務光有感而發‘財易得,佛難求’。

素娥發現乳香這種產自西亞的香料(乳香其實是一種樹脂),無論實在歐洲的基督教等宗教,還是在亞洲的佛門,都是一個燒法...隻能說它確實適合這樣。

“你平素燒不到這些香,但懂得不少。”郭敞這才反應過來,素娥完全知道他在說什麼,言談之間對昂貴的香料其實也很了解,這種了解倒不像是個從來接觸不到的人。

“讀書多些才知道的,這些好香妾多數也沒用過。”這是真的。她雖然在宮裡能花錢買東西,但一則她的錢是有數的,二則最好的東西真是花錢也買不到。

“讀書好啊...”郭敞像是感歎了一句,手輕輕撫了撫素娥的頭發。

在玉真軒這裡消磨了小半個下午,郭敞才叫人送素娥回去。說來也怪,人才剛走他就有些想她回來了——郭敞當然能叫人立刻回來,但他沒有。

郭敞很珍惜現在這種感覺,皇位他也坐了十多年了,有些隻屬於君王的感受他也完全明白了。對於君王來說,什麼都來的太容易,所以更容易興趣消退、再無興趣,最後接近於虛無,需要越來越強烈的刺激才能讓他們有一點兒感覺。

這大概就是很多史書上的昏君放縱自我的原因罷。

郭敞並不想做個昏君,所以要克製自己。不隻是克製自己,不要放縱,還是在遇到調動起自己興趣的東西時,也要克製...慢慢地喜歡,慢慢地消耗,彆太快了。

這固然有些不滿足,但他發現這種不滿足其實也不是那麼糟糕,甚至有些期待......

另一頭,送素娥回尚功局宮女下所的劉亮也回來了,他有些不解地問王誌通:“師父...為什麼偏要叫我去送那高娘子?這等事兒,隨便使喚個小內侍去就是了...就算那高娘子眼見得要好,可宮裡這般的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

王誌通輕輕‘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在近前伺候,官家的心意都摸不透...這位高娘子和過去那些穿紅霞帔的宮娥可不同!官家待她大大的不同。你隻管多奉承她,如今不好做的太顯眼,先隻混個眼熟罷了。”

“這是師父我與你的好處!你這孩子師兄弟裡總不夠聰明,叫你得了這樁,今後便能受用不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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