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宮廷歲月042(2 / 2)

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10003 字 10個月前

‘石見銀山’如今算是由大燕和東瀛共管——說是這樣,實際的管理、生產都是華夏人在做,最多就是招收了一些東瀛礦工。至於東瀛朝廷,隻是每年分得銀礦收益的固定比例而已。

之所以現在是這樣的情況,說起來也很複雜。原是高麗對東瀛的土地、人口、財富有侵吞之心,十年前派兵侵.略東瀛本島。卻沒想到被東瀛打得抱頭鼠竄,不隻是被趕了回來,還叫東瀛朝廷‘反客為主’,登陸了高麗半島。

這種情況下大燕哪能不管?高麗國也算是‘臥榻之側’,就這麼讓人想來就來,顯然是不行的。

一開始的想法是撮合兩國和談,但戰場上順利的東瀛驕狂異常,哪裡能好好和談?大燕這邊,出於維持大陸穩定的想法,不想東瀛立足高麗,到時候又來大燕惹事。同時也是有高麗的公關,便出兵幫忙了。

這一打就打到了東瀛本土...石見銀山就是這種情況下意外被發現的,此前東瀛雖也有石見國發現銀礦石的見聞,但不算很重視。一則勘探不清,誰知道什麼情況呢?而且真要說發現銀礦石,天底下發現銀礦石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開采價值。

一則,此時東瀛國內的心思也不在這些事上......

發現了一個規模巨大的銀礦,一般的將軍不會太上心。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隔著汪洋大海的彆國土地,他們此時是打到這裡了,卻不代表能占領這裡、控製這裡——當然,硬要做的話或許可以,但成本會很高,要考慮值不值得。

銀礦雖然等於是錢,可它淌出來的錢還真不一定趕得上控製這裡的花銷。

但誰讓這次統帥征東軍的種將軍是個有遠見的呢,他敏銳地意識到石見銀山比他知道的所有銀礦加起來都要富。同時他又相當有見識,清楚地知道華夏自古以來都受‘錢荒’的影響!在過去一些知名銅礦、金銀礦逐漸枯竭後,錢荒隻會越來越厲害。

若是能掌控這座銀山,獲取大量白銀,就能鑄造銀幣,銀銅並用...錢荒就算依舊會有,也能大大緩解吧。

在這位種將軍的運作奔走下,大燕確實獲得了石見銀山的管理權。這一方麵是東瀛國戰敗的代價之一,另一方麵,大燕承諾了以石見銀山的收益為本錢,東瀛每年可以采買大量的大燕商品。

前者是威,後者是利,靠著前者事情很快定下來了,靠著後者則是保證了日後石見銀山的長期穩定運行。畢竟利益是永恒的——對於現在的東瀛來說,大燕是強大而領先的國家。而石見銀山對他們國內的意義真不那麼大,如果不能換成物資,金銀其實意義也不那麼大。

說起來東瀛雖然是貴金屬礦豐富的國家,但他們也有錢荒呢,每年要從大燕走私很多銅錢去用...他們是有銅礦、金銀礦,可鑄幣技術沒有啊!如今國內用的銅錢竟大多都是從大燕、高麗流過去的。另外他們也鑄幣,但都是私鑄的大燕銅錢,品質雖差,也是供不應求呢。

這種情況下大燕開采石見銀山,他們其實沒什麼抵觸心,反正不是換了大燕的商品麼?此時東瀛可是很追捧大燕商品的。

甚至有很多東瀛貴人是支持大燕的鐵杆,畢竟原本的石見銀山在那裡,得到好處的肯定隻有少數人。實際掌控石見銀山的地方豪強,再就是朝廷一小撮人...如今這樣,好處卻是統治階級人人有份。雖然有人拿得多、有人拿得少,可原本隻能看看的人這下都能喝上湯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東瀛希望每年的商品占比更多一些?”郭敞聽計相張洵彙報時有些出神,但還是抓住了重點。

張洵連忙回道:“是,官家...以往每年都是六成的貨,四成的銀,東瀛國主希望日後照八成貨、一成銀行事。”

從石見銀山采出白銀後,屬於東瀛的那部分,其中六成會按照市價換成大燕的商品。當然,具體是什麼商品東瀛自己決定,他們往往會派采購團來大燕掃貨...剩下四成就融成銀冬瓜,由他們處置。

其實東瀛是想將這部分銀冬瓜換成銅錢的,但大燕國內也缺錢就拒絕了。

至於說拿白銀直接當錢,這種事哪有那麼容易。此時的白銀依舊隻能算是一種一般等價物,離真正的貨幣尚有一些距離——大燕國內要做的事情就是這個,從石見銀山獲得的大量白銀都存了起來。準備量足夠時就鑄成銀幣,然後像銅錢一樣推行。

“這也是好事,兩相便宜,準便準了...至於銀錢之事,還是要緊著議定。特彆是民間門的銀礦,慢慢都收攏來,若是不少銀礦都不在朝廷的控製之下,鑄造銀錢就是空談......”

郭敞說著踱步到了欄杆邊...今日格外悶熱,郭敞不耐煩在禦書房見大臣,擺了冰盆也覺得悶!便在這望仙閣與大臣議事了。望仙閣高層四周有半壁、有槅扇,但都是可以臨時拆掉的。拆掉後就剩下一圈欄杆,大敞四開。

這裡又在高處,有風吹來,格外暢快。

“...上回你們呈上來的——”忽然,郭敞停了下來,閉口不言。

望仙閣並不在福寧殿,但也在延福宮內,是一個不屬於其他宮殿的獨立建築。最大的優點是壘土建樓,高度、視野、方位都極佳,能夠俯瞰整個延福宮...他看到望仙閣下一隊宮人捧著什麼經過,似乎是往寶慈宮的方向而去。

這種事本來是不值得郭敞分神的,但就那麼巧,一隊宮人裡有一個好像素娥的。

其實這樣遠看著,又是在一隊人裡,很難認出一個人——

“官家...?”等了一會兒,見官家依舊沒往下說的意思,似乎是在走神,計相張洵忍不住試探道。

“哦...”郭敞回過神來點點頭,繼續道:“上回你們呈上來的太學生策論朕看過了,書生意氣,多數也隻能說說,哪能辦的成?不過...這熱血就是最值得褒揚的了。若是這些年輕書生都老氣橫秋,等他們入得朝堂,朝堂不是一潭死水了?”

太學生的事本不關計相張洵什麼,隻不過這次太學生鼓噪起來卻是因為經濟民生之事,寫的策論也是針砭如今朝廷的經濟決策,而且還是張洵一力主導的...郭敞特意交代張洵去收尾,本身就是讓他有機會擺脫尷尬處境。

他這個主導決策的人如此堂皇正大,誰還能說什麼呢?

“好生慰勞他們,也不要拘束了太學生們,本朝沒有太學生因言獲罪——”

郭敞的話又停了下來,他剛剛分神回了張洵,再去看望仙閣下,已經不見那隊宮人的身影了。鬼使神差的,郭敞話也不說便要下望仙閣,如此表現倒唬了張洵一下,不知道自己麵君哪裡不妥,官家是這般反應。

郭敞一動,王誌通等伺候的宮女宦官自然是一下跟上,王誌通走在最前麵,就是郭敞身後。試探道:“官家...官家可是有事?”

郭敞沒回答,徑自往下走。到了望仙閣下,剛剛看到那隊宮人的地方,左右看了一番便問侍立的侍衛:“方才經過的一隊宮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侍衛慌的跪下叉手道:“啟稟官家,方才、方才有一隊宮人,走左邊那條宮道去了。”

郭敞又往左邊那條宮道去,果然見這條宮道儘頭有一隊宮人正要折道另一條甬道。這時王誌通也趕上了,連忙道:“官家可是要見那些宮女?老奴這便叫人去追!”

宮裡不許追趕,連快步疾走都少見,絕大多數人走在宮道上就是不緊不慢的,這也是宮廷氣度的一部分。那隊宮人手中呈著東西,顯然是往哪個宮送物件的,走的就更慢了。叫幾個腿腳利索的宦官跑著追,立刻就能追上了。

“不,不必了...倒把張計相撂下...”郭敞這時像是終於恢複了過來,自己也覺得剛剛衝動了。

剛轉身回走,便與另一隊宮人碰頭了,見是官家,宮人們連忙要行禮,素娥也要——郭敞搶上幾步,扶住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是錯了!還以為你在那兒......”

素娥不明白郭敞的意思,手中捧著一盤東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郭敞也沒有多說,隻是深深看了素娥一眼。心中雀躍,有一種陌生的感情完全充滿了他的身體,從頭腦到心肝,倒四肢百骸,以至於讓指尖發麻,皮膚冰涼了又滾燙,五臟六腑一陣酸澀。

如果素娥知道郭敞的感覺,她大概會告訴他,他這是荷爾蒙在超水平分泌,身體內其他各種亂七八糟激素也在陪著荷爾蒙胡鬨——沒什麼奇怪的,正常男女一輩子總有那麼一兩回,一些容易陷入愛情的還會更多。

身為現代人,這些東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更彆說他們還要用完全生物學、化學的方式去剖析這種反應的底層原理——就算沒到殺死愛情的浪漫的地步,至少也殺死了愛情的神秘。

但郭敞不是現代人,他是一個古代君主。某種意義上,他當然也可以愛上一個人,畢竟這是人的本能,古代現代沒什麼兩樣。可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皇權是會異化一個人的。不隻是會讓所有人對皇帝的愛虛假,或者至少不純粹,也會讓君王無法愛人。

所有人都在討好他,順從他,希望得到皇帝的認同...一件東西或者一個人,隻要他想要便不會得不到,包括所謂的‘愛’——一個人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如果不是巧合中的巧合,確實無法經曆一場屬於自己世界的‘兵荒馬亂’。

所以,眼前的一切都超出郭敞的經驗範圍了,無論是從理智,還是從情感來說,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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