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宮廷歲月043(2 / 2)

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10053 字 10個月前

就算郭敞是一個這種事上嚴謹的人,但人情社會,不優先照顧‘自己人’就反倒奇怪了!彆看士大夫們對‘外戚’各種看不上,人家得了些優待還要譏諷。可皇帝隻要不傻,對於外戚、勳貴,總是要偏心些的。

沒有偏向,哪裡來的死忠?沒有死忠的皇帝麼,不說坐不穩皇位,至少很多事都是不好做的。

因此,守孝完畢回歸官場的曹父很快補了缺,得了一個正五品的官職,而且還是京官——這其實已經是高升了!一則原本的知州隻是從五品,二則這可是京官!向來從地方官到京官,都是同品級京官自動高半級的!

郭敞沒過問過這件事,但也猜得到會有怎樣的操作,所以曹婉儀如今這樣隱隱約約提及,大約是不滿足‘普通優待’,想要一個普通優待之上的特殊優待。

“是這般,如今妾的父親在京師做官,比之過去還升了半品,這全是托官家洪福...彆的都好,隻是尚書省差遣父親實在有些不適應。父親是地方官做起來的,還是更能踏踏實實做實務。如今這樣清閒是清閒了,卻叫他不上不下的。”

如今朝廷中樞,真正的實權部門是中書門下、樞密院、司這些,至於說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乃至於尚書省之下的六部,這樣在前朝紅的發紫的部門,已經完全淪為擺設,隻是個掛名的地方而已。

若是滿足於在這些地方養老,那倒是無妨,但顯然曹婉儀的父親還有更高的追求,而且不願意等下一次調動的機會了。這才通過女兒遞話,想要走一次後門。

這其實不算很過分,類似的事兒一年到頭總有幾回。也正是因為不過分,所以曹婉儀才能這樣簡單地說出來——郭敞也確實如她所料的,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思索了不長的時間就點頭應允了這個愛妃的‘小小要求’。

大概隻有王誌通心裡為曹婉儀捏了一把汗...曹婉儀今天其實犯了一個忌諱。

在郭敞這裡,妃嬪們不是不能提要求滿足願望,但最好不要在此之前多做討好——他若是願意滿足願望,那提出來就是了,不願意的話,如何討好都不管用。多做討好也不能改變什麼,相反,太過於討好的話,哪怕是願意的,心裡也會有疙瘩。

即使郭敞完全明白,作為皇帝,身邊的人都有求於自己...一切的討好、眾星捧月,其實也隻是根源於此。若是一個皇帝,身邊的人都無所求與自己了,那才是最危險的。

但明白歸明白,心裡的感覺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像有錢老男人很清楚年輕漂亮小姑娘圍繞在自己身邊是為了錢,但還是打從心底裡想要自己騙自己,想說她們也可能是為了自己這個人,或者至少部分是為了自己這個人。

人都是有自我肯定的需求的。

郭敞的問題在於,他完全清楚身邊的人想法,也明白那些很實際的東西,絲毫沒有犯自欺欺人的錯誤。但他的本性又非常孩子氣,就仿佛是十幾歲登基後,心性停留在了那個階段。

他知道自己這是孩子氣的,所以從不會說出來...但都心裡暗暗記著呢!

王誌通暗暗想著,這個時候官家還很喜愛曹婉儀,當然沒什麼問題,但等到沒那麼喜歡了,這些都是要‘反噬’的。

就在王誌通冷眼旁觀著漱芳殿裡不算新鮮的一幕幕時,尚功局下所,素娥的日子一如往常平靜——郭敞似乎是出於某種興趣,連著叫了她伴駕。但就像大多數時候一樣,皇帝的興趣來得快,去的也快。

所以之後再沒了動靜,這在其他人看來也不奇怪。甚至是羅司珍這等在素娥身上寄予了厚望的,也沒覺得這樣的發展不對。她隻是不滿素娥的‘不作為’,竟然沒抓住這樣的好機會,一舉完成從宮娥到宮妃的身份變化。

也是因為素娥依舊是個宮女,而且官家叫了幾次伴駕後就沒有下文了,漸漸的,尚功局原本對她另眼相待的,這時候也恢複正常態度了...雖然看起來不一般,但結果似乎和那些僥幸得寵的普通紅霞帔沒什麼不同麼。

素娥的生活由此變得平靜。

“她的運道不算差,資質更不必說,隻是太不會奉承了!”羅司珍也是‘怒其不爭’,晚間吹燈前忍不住同侄女羅天香抱怨:“若是個擅機變、懂逢迎的,趁著官家那般另眼相待,哪能不上位?”

連著叫了伴駕,以一個出身低微的紅霞帔來說,確實是難得一見,所以要說‘另眼相待’是沒問題的。隻不過當事人沒抓住機會,這樣的‘另眼相待’自然就被收回去了——眾所周知,皇帝的‘另眼相待’尤其有時限!

聽自家姑姑這般說,與素娥關係已經算親近的羅天香卻是有些擔心了:“如今這般就沒辦法了麼?難道說素娥以後都隻能是個紅霞帔......”

“自然不是,隻是錯過了趁熱打鐵的機會,誰知道官家下一次想起她是什麼時候?”想到這一點羅司珍就有些不爽。

羅天香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也隻能幽幽歎息一聲,吹燈躺下了。

第二日她在司珍司見素娥依舊像個普通宮女一樣做事,心裡不知怎的又是一鬆。說來素娥真個和宮裡尋常紅霞帔、紫霞帔不同,這份寵辱不驚的氣度是她沒見過的。雖然姑姑說,這是她的好處,也是她的壞處,忒沒上進心了,但羅天香倒是覺得談不上好壞。

不說彆的,純以日常交朋友來說,她也喜歡素娥這個性格。有一種宮中少見的平和,不見算計、陰謀,讓她覺得很舒服...顯然羅天香還沒有像她姑姑一樣,成為那種在宮廷中完全以利益為主導,能夠毫不介意利用與被利用的那種人。

“素娥——”羅天香剛要過去打招呼,就見到素娥的眉頭皺了起來,轉而問道:“怎麼了?發生何事了?”

“天香啊...”素娥搖了搖頭,讓她看送來自己這裡的一批物料。主要是用來結珠花的珠子,其他的就是輔料了。

羅天香在司珍司也呆了許多年了,眼力是有的,即使不知道前因後果,也一眼看出這是要結珠花。而如果是結珠花的話,這些材料就未免有些下色了。當即皺了皺眉:“難道是郡君、縣君們的份例?這也不該叫你做啊。”

這麼差的材質,也就勉強給妃嬪中地位最低的郡君、縣君做最尋常的份例了,甚至給她們都有些差了。不過麼,六局看人下菜,偶爾‘欺負’一下小妃妾也不是沒有。隻要不是固定逮著幾個人來,那些得了下色份例的不受寵小妃妾也不會鬨。

現在的問題是,真要是那種物件,一般都是讓小宮女,或者就是專做雜活兒的人去做的。素娥的手藝在司珍司確實不算好,但她向來受看重,這種事兒哪裡會派給她!

素娥又搖了搖頭:“不是,雖然沒說,可看東西的工,不大可能是給郡君、縣君的。”

這次要做的珠花是相對複雜的,用的珠子和配料也多,可以說是‘重工’。這種東西做份例,哪能輪到郡君、縣君啊!

羅天香也看了圖紙一眼,認同素娥的說法,當即就說:“這不大對!接物料的憑據你畫押了麼?”

“當然沒有。”素娥雖然沒有與人鬥的心,可生活在宮廷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一直以來都是最小心謹慎的。

“我不肯交接畫押,那送東西的小宮女便嚇得哭起來了,隻說我若不接,姑姑該罰她了。”素娥這樣說著,沒有摻雜多少私人情緒,完全是就事論事的語氣:“瞧著倒很可憐,可也沒有為了可憐彆人,自己就糊裡糊塗擔風險的道理。”

這等小宮女若是被管著自己的‘姑姑’打還好些,若說罰,那可真不知道是何等難熬!打不過就是拿了戒尺打手板、打小腿,當時是痛的,結束了就好了,總不能隨便把人打壞了。可是罰麼,哪怕是最簡單的罰站,也是聽著叫人眼暈的。

罰站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能挨得過去,半天、一天呢?越是到後頭就越可怕!這種罰人的法子若是輕鬆,就不會有‘站刑’這種酷刑了!

“正是這個道理!”羅天香點了點頭。在她看來,素娥的性子雖然‘不爭’了一些,但好歹不至於軟弱,這種濫好心也不會隨便發。事實上真要那樣,恐怕在這個宮廷是生存不下去的——會被彆人‘吃掉’。

羅天稍後和素娥一起拿了那些物料去退換。

管物料的庫房宮女仿佛是不知道工作出了紕漏一般,隻是抱怨:“不也能用麼?非要更換不成?份例上的東西,本就不能要求都用好料。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麻煩,多少東西也不夠用的!”

“倒不知道宮裡這般儉省敷衍了,這該是給上位娘娘的東西罷?這也敢怠慢?”素娥沒有與人爭執的意思,但也不是不會扯虎皮,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每年不知道在這樣事上弄鬼多少回!平素隻是給無品貴人的東西敷衍著也就算了,隻當是鬨不起來。”

“可各位妃主子、嬪主子,也是這般...到時候真個不好,難道隻我倒黴?”

素娥知道這一次應該是欺負自己,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欺負到自己頭上了(素娥在司珍司的生態位並不低,這種醃臢事兒一般到不了她頭上)。但她也沒捅破窗戶紙,隻拿這些人中飽私囊弄鬼、敷衍上位娘娘說事兒。

光明正大之下,反而能高聲說話——她真說這些人欺負自己,反而沒什麼用。一則人家不一定承認,二則這種指責在自身身份不夠的情況下,在宮廷裡真就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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