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雲鬟濕(1 / 2)

金殿鎖玉 不勝九 8863 字 1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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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凍著冰,大片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皇帝望著冰封的湖麵,目光落得很遠,而他身邊的位子,已經空空蕩蕩。

陶會拿著氅衣和手爐,緩步輕聲走過來,沿著皇帝的視線望過去,除了冰麵和渺茫的霧氣,什麼都沒有。

他到皇帝腳邊跪下,又從一旁小太監端著的托盤中,接過一壺新的熱茶,擱置在一旁的桌案。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歎息,陶會手下動作一頓,抬頭看去,皇帝神色悵惘。

“這孩子是真的怨恨上朕了。”

陶會垂下了頭,繼續倒茶的動作。

“一家子何來怨恨一說,血濃於水,都是割不斷的親情。燕王殿下非是怨恨陛下,恐是急著找王妃殿下去了。”

陶會停頓片刻,抬頭笑了笑,“陛下這婚賜得好,奴才瞧著燕王殿下這是真上了心。”

“上心?上什麼心?”

皇帝冷笑一聲,“若是真的對藺家的那個女兒上了心,他就不會對藺家,對寧王三番兩次下狠手,不留一絲餘地。”

“燕王這孩子,性子太冷,做事太絕。什麼父子情分,什麼夫妻情分,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隻要攔了他路的,他要一個不留地趕儘殺絕,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不擇手段。

“這樣沒有一絲底線,沒有一絲仁慈之心的人,朕如何能放心把這個位子交給他?”

皇帝頓了頓,緩緩道,“他為輔,弘稷為主,這江山才能坐得穩固。”

陶會手揣回了袖子裡,聽罷沉默了半晌,恭聲回道:“陛下聖明,考慮得周全。”

皇帝聽見這話,隻覺索然無味,睜了睜眼:“燕王真的去熙華宮了?”

陶會應了聲是。

皇帝眯起了眼。

要說燕王對人有多上心,這可能性倒是不大。

恐是此事傷了他的麵子。

畢竟還是燕王妃,任人欺辱也說不過去。

外麵風大,引得皇帝咳嗽了起來,陶會見狀忙要將氅衣搭在皇帝肩上,卻被皇帝推開。

皇帝站起了身,一邊沿著池邊走,一邊從袖子裡掏出瓷瓶,數顆紅色的丹藥入了口,身子瞬間暖起來,連寒冷也再察覺不到了。

陶會忙跟上去,前方飄來一句淡淡的話音,帶著疲倦。

“此事,貴妃做得有些過了,你跟著去瞧一瞧。”

熙華宮內,太監小福子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在外殿就被白芷攔下了,道貴妃剛歇下,如無要事還是稍候再回稟。

“求求白芷姐姐,通稟一聲罷。”

小福子哭喪著個臉,不住地往內殿裡瞧,他這的確是要緊的事,再遲怕是要捅出簍子。

白芷沒答應,隻問是何事。

小福子苦著臉,四處看了下,擠出了幾個字:“燕王殿下,好似往這頭來了……”

白芷心下一驚,還沒來得及開口細問,茯苓已經從內殿裡走了出來。

“你可看清了,沒有認錯人?”茯苓神色難得極為嚴肅。

小福子一跺腳,著急道:“哎呦,我的茯苓姐姐,那九尺的身長,袍子上繡的騰蛇,我還能認錯了?”

貴妃才剛眯著一陣,就被喚醒了。

一股火氣燒上來,貴妃蹙起眉頭,正要訓斥,小福子撲通一聲跪下來,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氣將先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什麼?”

藺玉芳驚得抬起了頭,繡花針紮進指頭,鮮血濺在了繡繃上,聲音都瞬間變了調。

“燕,燕王怎麼會來?不是說,他不喜歡七娘,定然不會來的嗎?”

藺玉芳此刻徹底慌了神,忙轉頭去看貴妃,急得話音帶著顫。

“母妃,這可如何是好?燕,燕王這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閉嘴!”

貴妃猛地嗬斥出口,臉色陰晴不定,思索半晌,忽然想到什麼,攥在桌角的手,漸漸鬆了開來,身體也慢慢靠回了軟枕。

“慌什麼?”

貴妃瞥了藺玉芳一眼,目光極冷。

“再這麼一驚一乍,就滾回你的院子去閉門思過,不用再進宮了。”

藺玉芳眼眶一紅,忙下了榻,跪了下來,連聲道歉:“妾身知錯,望母妃恕罪。”

貴妃端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連看都不想看藺玉芳一眼,她上輩子是作了什麼孽,會給弘稷娶這樣一個側妃?

“蠢,就多聽多看多學,少說話。”

貴妃把茶盞一擱,茯苓忙上前來,幫貴妃輕輕捶著腿,貴妃靠著軟枕,姿態一派輕鬆。

“知道我為什麼不怕嗎?”

藺玉芳還跪著,抬起了頭,遲疑道:“因為母妃是貴妃,燕王不敢在您麵前造次?”

“蠢貨。”

貴妃睜開了眼,冷笑一聲,“燕王怕過什麼人?他在皇帝麵前都敢造次,在本宮麵前就不敢了?”

貴妃緩緩開口:“燕王來這裡,是因為本宮磋磨燕王妃,就是在打他的臉麵,並不是因為藺七娘這個人。”

“燕王厭惡藺家,還不得不娶了藺家的女兒,惡上加惡,你覺得他可能為了藺七娘,跟本宮叫板嗎?”

“自然是不可能。”藺玉芳脫口而出。

貴妃笑了笑:“燕王在本宮這裡折了麵子,藺七娘回去能好受嗎?隻怕是火都發泄在她身上。

“屆時本宮再慰問一番,她若是聰明點識趣點,就該明白一個道理——燕王不會護她,隻有本宮才會護她,她也就該知道自己站哪一邊才是正確的。”

藺玉芳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忽然心裡平衡許多,覺得自己跪著也不錯了。

七娘夾在藺家貴妃燕王之間,幾頭為難,被貴妃磋磨一頓,回去之後,還要再受燕王的氣,這是什麼苦日子。

貴妃端起手邊的湯盅,湯勺碰在碗壁上輕撞,她啜飲一口,慢悠悠地抬眼:“行了,起來吧。”

藺玉芳扶著茯苓的手,慢慢站了起來,重新到榻上坐下。

屋內溫暖如春,屋外大雪紛飛。

陳玄嗣在熙華宮外停下,深紅色的宮門緊閉,雪積了一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