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蓉埋頭苦寫了一個時辰,終於把莫小貝的文章趕了出來。她正打算躺在床上,嗑點瓜子休息一會,莫小貝吃著一串糖葫蘆進來了。
“哇!小郭姐姐你真的寫完了?”莫小貝伸手就想拿過入學文章,郭芙蓉趕忙拿開,笑道,“小貝,我是一不留神才走上了文學之路,走不好,瞎走!這篇文章還得讓高人過目一下才行。”
莫小貝摸不準郭芙蓉的意思,但反正不用她寫,當下便回道,“那找秀才去啊,他懂。”
“他個酸秀才懂什麼!”見莫小貝懷疑地看著她,郭芙蓉隻好搪塞道,“秀才學問是大,但是他畢竟沒中舉嘛。你這是入學考試,還是得找一個懂的人來。”
莫小貝咬了一口糖葫蘆,問道,“那還有誰呢?不會是我嫂子吧?”郭芙蓉拉過莫小貝,輕聲道,“這種事先不要讓掌櫃的知道,咱們去找小蔣。小蔣怎麼說也是朝廷的人,他看不出錯來,你的事也就成了。”
“但是他的字還不如我呢……”莫小貝話還沒說完,郭芙蓉就拉著他去大堂等蔣毅鑫。呂秀才正在櫃上算賬,見兩人手上拿著一堆宣紙過來,好奇問道,“小郭,小貝,你們寫東西嗎?”
“算你的賬去吧!”郭芙蓉狠狠地瞪了呂秀才一眼,呂秀才趕緊低頭算賬。莫小貝悄悄走到呂秀才身邊,輕聲道,“小郭姐姐寫了一篇文章,要拿給小蔣看呢!”呂秀才聽了,頓時沒好氣道,“怎麼不拿給我看呢?她寫的是什麼?”說著看向郭芙蓉。
郭芙蓉正拿著宣紙扇風,蔣毅鑫領著燕小六進來了。這兩天蔣毅鑫一直帶著燕小六巡街,整個七俠鎮裡裡外外都走遍了,手把手地教燕小六如何當捕快。燕小六雖然看起來笨,但是人很精明,加上蔣毅鑫傾囊相授,整個人進步神速。
兩人坐下,蔣毅鑫給燕小六倒了杯茶,笑道,“小六,我剛才說的你可要記好了。做捕快最基本就兩句話:出門巡街,手不離刀,進門盤查,麵帶三分笑。武功可以慢慢練,但是識字可要抓緊……”
話還沒說完,郭芙蓉便拿著那篇文章湊了上來。呂秀才在後麵看了,心裡莫名地有點生氣。莫小貝見了搖搖頭,猛咬了一口糖葫蘆。
郭芙蓉笑道,“小蔣你來了,吃點什麼呢,讓大嘴做去。”蔣毅鑫被郭芙蓉這殷勤勁嚇了一跳,心想,“小郭是吃錯藥還是發燒了,今天怎麼笑得這麼陰險啊!”
郭芙蓉卻繼續說道,“小貝要考白馬書院,寫了一篇文章,你得幫忙看看啊。”蔣毅鑫隻好接過文章,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燕小六在一旁伸長脖子想瞅幾眼,蔣毅鑫乾脆遞給他,“小六,你念念上麵寫了什麼。”
燕小六眼睛瞪得老大,把幾張宣紙翻來覆去,正看翻看,還是一個字都不懂,不好意思道,“蔣捕頭,我認不出來。”郭芙蓉聽了暗暗高興,“捕快大字不識一個,你這個捕頭又能懂多少?”
“所以你還是要學習一個啊!”蔣毅鑫拿回宣紙,麵帶微笑地看著郭芙蓉,咳了幾聲,才搖頭晃腦地念道,“孔……賦!”他草草將文章看了一遍,郭芙蓉的文章寫得真是犀利,開篇第一句話便大罵孔老夫子,“孔仲尼,民之賊也!”如果朱先生不是搞老莊的,而是一位儒家學者,光憑這一篇詆毀祖師爺的文章,莫小貝估計這輩子都永遠彆想入白馬書院了。
郭芙蓉怕蔣毅鑫看出什麼,連忙說道,“這篇文章是歌頌至聖先師的。”蔣毅鑫也不說破,順著她的意思說道,“好文章!小貝,先生看了高興,準會收你入學的。待會我幫你送去吧。”
莫小貝聽了,高興地走上來,“真的嗎?小蔣這可是你說的。”郭芙蓉趕緊推了她一下,“還不快去告訴你嫂子,蔣捕頭看了你的入學文章,說先生一定會準你入學。出事了找他。”莫小貝便興高采烈地上樓去找佟掌櫃的。
蔣毅鑫搖搖頭,小郭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當下笑道,“小郭,愣著乾嘛?快上茶啊!來壺茉莉花,第一鋪倒了,第二鋪倒水之前,先把沫子刮了,剩下一根茶葉杆,我就不給錢哦!”
“你!”郭芙蓉隻好生氣地去拿茶壺,心想過後就有你好受的。燕小六聽得迷迷糊糊的,隻好撓著頭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蔣毅鑫拍拍他的肩膀勉勵道,“好好學你就懂了。待會你把文章送去白馬書院,提前熟悉一下路,以後有時間就要去旁聽。”
兩人喝著茉莉花茶,又吃了幾樣小菜,便又走了。呂秀才從櫃上抬起頭,看著蔣毅鑫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又低下頭算賬。
沒過幾天,佟掌櫃的便收到了白馬書院的錄取通知。她興奮把那幾行字看了又看,立刻將眾人召集起來,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其他人都跟著高興,郭芙蓉卻一臉震驚,連忙問道,“掌櫃的,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將孔老夫子臭罵了一頓,怎麼還被錄取了?”
佟掌櫃的輕搖紈扇,笑得合不攏嘴,“你們不知道,朱先生是搞老莊的。最看不慣孔子,誰罵孔子他就高興!這回得好好謝謝小蔣啊!”
“乾嘛謝他啊?”郭芙蓉和呂秀才異口同聲。老白和李大嘴看了莫名其妙,這兩人啥時候這麼有默契呢?
佟掌櫃的解釋道,“小郭,你這篇文章要是給秀才看,肯定被撕爛了。幸虧是小蔣,咱得好好謝謝人家。大嘴你趕緊去做幾樣好菜,老白你去把小蔣叫來,咱們今天高興一場。”說完高興地把莫小貝摟在懷裡,莫小貝也高興地想到,“待會要讓嫂子給我買一垛糖葫蘆!”
蔣毅鑫一巡完街,便跟老白快步回客棧。眾人已經吃了起來,佟掌櫃的還喝了點小酒,臉上泛著一點紅暈。見蔣毅鑫進來,她高興地舉著酒杯迎上來,高興道,“小蔣啊,多虧了你,七十幾個學生,就小貝一個考進去了!”
蔣毅鑫勉強接過酒杯,一飲而儘。見眾人都為小貝高興,他捏了捏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眾人聽了麵麵相覷,佟掌櫃的納悶道,“小蔣,你這話是啥意思嘛?”
“掌櫃的,還有各位先彆急。咱們坐下慢慢說。”蔣毅鑫理了理思路,正色道,“白馬書院是方圓五百裡最好的書院,誰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裡麵送。這次七十幾個學生,就小貝一個人考了進去,為啥呢?就因為小郭替她寫了那篇文章!這不公平,說難聽的就是作弊!”
“你說啥呢!”佟掌櫃的一聽臉色就變了,生氣地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扔。老白拉住她,勸道,“湘玉啊,你先彆急。”
蔣毅鑫歎了口氣,他知道莫小貝是佟掌櫃的心頭肉,為了這個小姑子能有一個幸福生活,她簡直是操碎了心。但恐怕也是因為她的這種溺愛,莫小貝才會那麼任性,在書院裡可是連老師都敢打。為了防止莫小貝變成殺入如麻的赤焰狂魔,佟掌櫃的再怎麼怨恨,他蔣毅鑫也隻能實話實話。
眾人聽了一片沉默,最終還是呂秀才開口了,“掌櫃的,我覺得小蔣說得有道理。子曾經曰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小貝這樣考上了,那七十幾個孩子怎麼辦?”
佟掌櫃的早已經眼裡泛淚,咬牙道,“書院又不是隻招一個人,是先生不收他們的,跟小貝又沒有關係。”說完眼淚便流了下來。莫小貝趕緊摟著嫂子,安慰道,“嫂子你彆哭,我下次再考進去就是了。”
蔣毅鑫知道佟掌櫃的是明白事理的人,隻是因為關心則亂,也隻好由他來做這個惡人了。當下繼續說道,“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我還是想說。有的孩子一出生就衣食無憂,有的孩子卻沒爹沒娘,他們隻能依靠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但這條路真的是公平的嗎……我覺得小貝這樣入學,不合適!”
見老白在給自己使眼色,蔣毅鑫知道自己得趕快走了,當下連喝了三杯酒,道了聲“叨擾了”,歎著氣走了。
眾人見蔣毅鑫走了,掌櫃的又哭得傷心,也隻好默默地收拾了東西,各自回屋裡待著。佟掌櫃的擦掉眼淚,傷心地上屋頂待著。老白也趕緊跟了上去,坐在她身邊。
許久,佟掌櫃的才傷心道,“我隻是想讓小貝讀書,有錯嗎?”
老白搖搖頭,“沒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子。”
“我小時候每天做夢都想上學,但是我爹還是把先生請到家裡來教。最多的時候,同時請了三個。功課要做三份,手板也是挨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