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日行千裡,蔣毅鑫兩天內便趕回了七俠鎮。他先去了衙門,把刑部和關東大旱的消息一並稟告婁知縣。婁知縣聽完後,撫須長歎良久,無奈揮手讓他退下。
蔣毅鑫趕緊出了衙門,燕小六和江小道正驚訝地圍在赤龍左右查看,赤龍不斷揮蹄長嘶。兩人見他回來都高興不已,蔣毅鑫卻沒空說話,揮了揮手,便趕去怡紅樓。
從七俠鎮到京城,來回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蔣毅鑫去時因為公務在身,一路快馬加鞭,回來又得赤龍相助。因此當他出現在麵前的時候,賽貂蟬和小翠都大吃一驚。
蔣毅鑫答應過薑夫人交出一點白秘方,這是為了黎民百姓,他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做。但是當麵對賽貂蟬因為擔心她而有些憔悴的麵容,蔣毅鑫心裡還是有些愧疚。
賽貂蟬見他低頭不語,知道心裡有事,笑道,“咱們之間還有啥事不能說嗎?”蔣毅鑫深吸了一口氣,將關東大旱、滿地都是屍體的事,告訴了賽貂蟬。賽貂蟬聽到那些人吃觀音土、易子而食的慘狀,先是大驚失色,然後潸然淚下。
“朝廷的賑災錢糧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我在路上遇到了關中首富杜子俊。他深明大義,已經答應組織人手賑災。”
“這可太好了,百姓有救了!”
賽貂蟬高興得連連拍手,蔣毅鑫頓了一會,咬牙道,“但是杜家有一個條件,要我交出一點白的配方。”
賽貂蟬聞言一怔,直視著他問道,“那你答應了嗎?”
“我答應了!”
聽完這句話,賽貂蟬背過身去,默默抽泣起來。蔣毅鑫急忙走到她麵前,雙手放在她肩上,急道,“貂蟬,你聽我解釋!我也是萬不得已,不這樣,薑夫人根本不會答應出手……”
賽貂蟬卻揮手打斷了他的解釋,她從懷中掏出手帕,擦去眼淚。蔣毅鑫心頭猛然一顫,原來她是在高興!
賽貂蟬柔情萬種地看著他,搖頭道,“傻瓜,我是在高興。高興我愛的人,是一個心懷百姓的大英雄。那秘方本來就是你的,你跟我上樓。”
蔣毅鑫神情激動地跟賽貂蟬上去,賽貂蟬從化妝櫃的夾層中取出了那張秘方,鄭重地交到他手上。
平穀一點紅死後,這是天下唯一一張洗麵奶配方,它代表著無窮無儘的財富。但是蔣毅鑫為了彌補當日沒有出手阻止百姓擊垮怡紅樓,將它送給了賽貂蟬。今天,賽貂蟬為了關東的百姓,又還給了他。
在彆人看來,他們淡薄名利。但對於兩人來說,卻收獲了最重要的東西——兩情相悅、秉性相投的彼此。
蔣毅鑫手捧著這薄薄的一張紙,心裡有許多話,一時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吞吞吐吐道,“貂蟬我……”
賽貂蟬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你要說的,我心裡都知道。”見蔣毅鑫呆呆地看著她,她輕推了他一把,嗔怪道,“大事要緊,去吧!”
“嗯!”
蔣毅鑫一拍自己的腦袋,他還得把秘方送出去,隻好又說了幾句,轉身下樓。剛走了幾步,他又想到什麼,無奈又走回來,不好意思道,“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又有啥事?”
賽貂蟬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看著他,實在猜不出來。蔣毅鑫不好意思道,“杜家錢再多恐怕也不能救得了幾百萬災民,我想把那三萬銀子都捐出去!”
當日楊蕙蘭大鬨翠微山和太平山,蔣毅鑫黃雀在後,趁著山賊傷勢慘重,將他們全部殺光,埋藏了山賊財寶。後來,他和白展堂陸續將所有財寶運回茅草屋,就藏在門前西涼河裡。
這一筆財寶,總數有三萬多兩。蔣毅鑫和賽貂蟬在一起後,便將財寶的事也告訴了她。
賽貂蟬用紈扇輕打了他一下,笑罵道,“幾百萬兩都捐出去了,還心疼這三萬兩?”
“貂蟬你對我太好了!”
蔣毅鑫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兩人擁抱許久。蔣毅鑫輕輕地吻在賽貂蟬的額頭上,賽貂蟬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蔣毅鑫右手伸出兩根手指,發誓道,“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等災情過去了,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好嗎?”賽貂蟬任兩行眼淚流了下來,點頭道,“我願意!”
很多年以後,蔣毅鑫偶爾還會想起這一瞬間。當時他發自肺腑地給了賽貂蟬一個承諾,沒想到卻永遠不能實現。他隻能安慰自己,少年心事多早夭,白展堂和展紅綾的初戀不也無疾而終嗎?
雖然獲得了賽貂蟬的同意,蔣毅鑫還得去一趟同福客棧。這筆山賊也有佟湘玉他們的一份,如果不是白展堂教了他隱匿和追蹤的功夫,郭芙蓉女扮男裝激怒了楊蕙蘭,蔣毅鑫也不可能拿到這筆財寶。他告彆了賽貂蟬,便進了同福客棧。
賽貂蟬還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她感覺全身失去了力量,坐也坐不住,隻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大笑。
小翠卻沉著臉走上樓,她快步走到賽貂蟬麵前,沉聲問道,“小姐,你真的秘方還回去啦?”
“那本來就小蔣給咱們的。”
賽貂蟬不以為意地玩著頭發,小翠的臉色卻頓時變得慘白,她抓著賽貂蟬的手,急道,“你咋能給他了?杜家有了秘方,誰還會買咱們的東西!小姐,你忘了要建一座快綠閣,我可沒忘!不行,我去找他要回來!”
“放肆!”
賽貂蟬猛然揮手,一巴掌打在小翠的臉上。隻聽“啪”的一聲,小翠的右臉紅了起來,她咬牙忍住痛,強大的屈辱還是讓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這一巴掌剛打上去,賽貂蟬就後悔了,她急忙上前去拉小翠。小翠卻揮手打斷她的手,她指著自己的右臉,苦笑道,“你又打我?從小到大,這是你打我的第三千六百七十五下!我以為經過這麼多事情,名義上你是小姐,我的丫環,但實際上咱們是姐妹。沒想到啊,你今天又打我。在你的心裡,我永遠是你的丫環,是不是?”
“小翠,我錯了。我一直把你當我親妹妹看……”賽貂蟬急忙解釋道。
“夠了!”小翠冷笑道,“你對我的好,隻是像養狗一樣,喜歡的時候哄兩下,心煩了就打兩下,你對我越好,這種感覺就越強烈。即使你跟我都曾淪落到賣身的地步,我還是始終是你買回來的,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一生的恥辱!”
這番絕情的話,聽得賽貂蟬又氣又心痛,她慘笑道,“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不堪,我當初將你從青樓裡買出來,居然是你一生的恥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
小翠擦去臉上的淚水,“你生下來就是小姐,我生下來卻不是給人當丫環的!當初咱倆一起簽了賣身契,我心想,雖然落難,我跟你卻是平起平坐了。沒想到啊,你的命還是比我好。蔣毅鑫看上了你,我的白大哥卻負了我。賽貂蟬,從今天起,咱們恩斷義絕!我這就收拾東西走!”
“我絕不讓你走!”
賽貂蟬趕緊從後麵抱住小翠,失聲痛哭道,“是我對不住你,但是我心裡一直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看。我不讓你走,小蔣也不會放你走的,留下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
“你快放手!讓我走吧!”
小翠生氣地揮拳打在賽貂蟬的身上,直打到渾身無力、氣喘籲籲。賽貂蟬卻死死地抱住她,一刻也不鬆開。
賽貂蟬哭道,“小翠,我留下來吧。我一定會給你找一門好親事。”小翠歎了口氣,沉默不語。自從那天見到白展堂和佟湘玉拜堂成親,她的心就已經死了。她隻想離開遠遠地離開七俠鎮這個傷心地。
終於,兩人都失去力氣,癱倒在地上,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這些事蔣毅鑫都不知道,他急匆匆地進了同福客棧。呂秀才和白展堂見他回來,都高興地迎了上來。他卻一言不發,將眾人都著急在大堂主桌上。眾人見他神情凝重,紛紛詢問。
蔣毅鑫便告訴他們關東大旱和杜家疏財的事。眾人聽到關東滿地都是屍體,都大驚失色,呂秀才義憤填膺直言河南府的官員難辭其咎。直到聽到關中首富杜家願意出錢幫忙賑災,臉上才稍稍露出笑容。
佟湘玉見他似乎有話要說,忙道,“小蔣,有啥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吧。”蔣毅鑫環視眾人,沉聲道,“雖然杜家願意幫忙,但是錢越多越好。我的意思是,咱們把那筆財寶拿出來捐了吧!”
李大嘴撓撓頭道,“啥財寶啊?”呂秀才、郭芙蓉和莫小貝也出聲問道。為了防止事情泄露,山賊財寶的事隻有佟湘玉和白展堂兩個人知道。因為要出錢買糧,買完糧又要運糧,蔣毅鑫需要眾人的幫忙,隻好說了出來。
佟湘玉看向白展堂,白展堂沉默了一會,笑道,“就是我當盜聖拿下年攢下的家當,這次正好拿出來做善事。”
蔣毅鑫聞言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不錯的理由。郭芙蓉卻奇怪道,“你不是偷完都跟人送回去嗎?”
“這……”
白展堂一時語塞,呂秀才早就看出他們臉上不對,這筆錢一定另有蹊蹺。不過,他相信蔣毅鑫和白展堂的為人,何況又是捐出來做善事,因此幫忙勸道,“芙妹,現在救災為重,咱們趕緊拿錢去買糧食,及早去救災才是!”
眾人都同意呂秀才的看法,李大嘴便去雇了一輛馬車。蔣毅鑫帶著其他人去茅草屋門前的河裡取出那幾大箱財寶。一開箱子,那幾萬兩銀子發出銀色的光芒。李大嘴看得眼睛瞪得老大,趁著搬運上車的功夫,偷偷藏了幾錠銀子,想到關東的饑民,終於還是放了回去。
眾人急忙分成三隊,佟湘玉和蔣毅鑫留在七俠鎮、呂秀才和郭芙蓉去十八裡鋪、白展堂和李大嘴則去左家莊,分頭采購糧食。
婁知縣在衙門內堂後麵呆坐了許久,也拍案而起,當即奮筆疾書了一封彈劾河南府官員的奏章,又讓師爺帶人在各處張貼告示,鼓勵有錢的人家出錢出物,援助關東旱情。
燕小六和江小道到各處勸說捐款,有的捐了幾百兩,有的捐了幾文錢,總之來者不拒。七俠鎮平日裡有名的商戶,像漢源齋的韋掌櫃、書畫鋪的張掌櫃、胭脂鋪、棺材鋪、邱員外……都捐了好幾百兩銀子。最爽快的是萬利當鋪的錢掌櫃,一個人便捐了兩千兩。他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笑道,“上天讓我老錢家有後了,我能不積德行善嗎?”
左家莊和十八裡鋪的百姓也紛紛響應,救災物資越聚越多,正是災難無情人有情!
在這個關鍵時刻,呂秀才卻將眾人召集了起來。他不好意思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蔣毅鑫正忙著去籌備物資,見他婆婆媽媽,急忙道,“秀才,有啥事你就說吧。”眾人也齊聲道,“快說吧。”
呂秀才道,“我覺得咱們還可以發動更多的人起來幫忙。掌櫃的,你能不能寫信給佟掌櫃,讓龍門鏢局的人幫忙運糧。杜家雖然有錢,但糧食也得運出去。有天下第一鏢局的號召,其他鏢局的人一定會紛紛響應的!”
“我咋就沒想到呢?”佟湘玉一拍腦袋,轉身去櫃上,“我這就是給我爹寫信。”
呂秀才又道,“小貝,你能不能以衡山派掌門的名義給各大門派發英雄帖,讓他們發揮俠義精神,去關東走一趟呢。”
莫小貝最愛湊熱鬨,這次又是天大的善事,她笑道,“我一個人可寫不了那麼多。你們寫,我蓋章就是了。”眾人知道她還是一個孩子,都揮手道,“抱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