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司從床上猛地驚醒。
天已經灰亮了,但是陽光還沒有透過窗柩照進房間裡。靜司掀開被子往窗邊走去,用撐子半支楞起窗戶,感受清晨尚且有一絲泠冽的空氣。
他一手撐著下巴,用胳膊支在窗台上,一手隨意在虛空中劃弄,隻是一瞬,一個和夢境中一般無二的陣法便出現在眼前,哪怕沒有黑暗反襯,也比夢中那個更加流光溢彩。
“星空。”靜司喃喃。
夢中的一切都非無中生有,他兒時確實乾過這樣的事,但絕對不是對著宿儺,而是對著一隻被他養在壺裡的妖怪。
的場家的立場和妖怪天然相對,他當初願意養一隻既不強大又沒有與他締結契約的妖怪,大概是因為隻有這個生物稍微願意聽自己說話吧。
這在現在看來實在是一件矯情的事。
或許他該去見見宿儺,或者說,去見須久那,以的場家主和兄弟的身份。
*
靜司剛出門的時候還會有身著黑衣的族人向他鞠躬,但再往須久那住處走時,遇上的人就越少。靜司就在這條路上邊走邊思考待會兒見到須久那要和他說的話。
其實從靜司剛來這裡就弄亂的絹紙上可以知道,須久那居住的地方是遠離宅邸核心建築的邊緣地帶,蕭條、無人問津。甚至從夢境中的情況大膽推測,這處居所不知以什麼方式隔絕了光線,人在其中,不見天日,如墜深淵。
但當靜司真的從核心區域走到邊緣區域的時候,這種離群索居的感覺令他略有些悚然。
尤其是他親眼見到須久那的“居所”的時候,更是完全被的場家對自己直係無端的刻薄震撼——一間破落的倉庫!
在那個世界這是關押或者封印不服從於的場家的妖怪的手段!
靜司腦海中閃過一些荒唐的想法,他迅速施咒解開倉庫外的“帳”,將來時路上措辭的仔細完全拋諸腦後。
打開大門的那刻,心中的預想和現實重合,靜司感到心中無端升騰起一股怒意,這一刻,他甚至能恍惚感受到夢境中那個少年靜司的複雜心情。
“……兄長?”沒有料想到靜司會突如其來地闖入其中,須久那麵上閃過一絲慌亂和不知所措。
或許是因為昨夜幼稚的聲音尚在耳邊,靜司聽到“兄長”二字無法全然反應。
更沉穩厚實的聲音,帶著少年變聲期的沙啞,但並不難聽,像是把耳朵湊在兩塊質地上佳的布帛旁聽它們互相摩擦。
更開闊精致的麵容,沒有了幼年時期顯得憨態可掬的嬰兒肥,現在已經可以依稀窺見日後俊朗模樣。
唯一沒有怎麼變化的,是他依舊穿著半灰不白的不合身的和服。
從五六歲到十七歲,對於靜司來說隻是一個夜晚的跨度,但是對於須久那,卻是實實在在的日日夜夜。
“兄長?”須久那很快察覺到靜司的情緒有異,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但又似想起什麼似的停下。
靜司知道他駐足的理由,這是他一進門就感到惱怒的原因。
他從懷中掏出小刀,迎麵走向須久那,在他麵前站定,二話不說揮刀斬向須久那的脖頸。
地麵上立刻盤繞起一圈被斬斷的麻繩。
(想象一下夏目友人帳裡名取周一的式神佟以前脖子上的麻繩)
“是誰的命令?”
須久那無所謂地搖頭,並不說話,隻是斜著嘴角笑。
隻有靜司的命令他會無條件接受,原本家主繼位之後處理代行之人就是理所應當。
所以他在見到靜司打開大門的那刻才會慌張吧。本以為自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無人知曉的破舊倉庫。
靜司一隻手扣住須久那的肩膀,另一隻手則將他的下巴微抬起,看見了環繞脖頸一圈的紅色勒痕。
麻繩是咒具,用來束縛被捆綁者的咒力,也起到限製行動的作用,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綁縛在脖子上的圈會越縮越小,最後絞死被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