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都羅睺,也就是我們熟悉的素盞鳴尊,他一體兩麵,善惡混沌,天照大神把他放逐入出雲之前將他惡性的一麵封印入此弓。傳說此箭若沾染流有他血脈的雙生後代之血,惡性的一麵將會衝破弓箭束縛隨機進入雙生子的一方,而此人善性的一麵將被剝奪。所謂‘一麵’語意含糊,我大膽推測可能與人的靈魂相關。”
“須久那君……已經無法完成‘剝奪’與‘給予’,這個‘隨機進入’的宿主也就隻剩下你。如果剛才不是我發動術式‘時空逆轉’,此刻與我對話的靈魂是何模樣還真不好說。”
“但這與肝臟有何關係?”
“靜司君,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大狐狸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他蓬鬆的尾巴,眼神掃過須久那時帶上了肉眼可見的悲涼,“你知道的場家……在供奉什麼東西嗎?”
“供奉?”靜司聞此一愣,在這裡他不知道,在那裡的話……他下意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在【那裡】的場家與大妖簽訂契約,求大妖庇護家族,如果是這樣,在【這裡】與的場家相關的就是……“咒靈?”
“大逆不道啊靜司君。”晴明打起精神揶揄,“明明是專司祓除咒靈的家族,卻在暗地裡供奉咒靈。”
“就算供奉的是素盞鳴尊也會被咒術屆討伐吧。”
“素盞鳴尊是神明!”高貴的須佐之男命,天照大神的兒子!
“素盞鳴尊是神明,但是的場家供奉的素盞鳴尊不是哦。”晴明端得是個循循善誘,“流著神明血脈的家族,在神明隕落之後逐漸沒落,他們會不會有強烈的願望想要神明複生?”
“這種願望可以稱作‘欲’吧,幾代人源源不斷的欲,夠不夠誕生一個名叫‘素盞鳴尊’的咒靈?”一個被人為剝去善意,隻餘惡麵的神明。
“哪怕隻是複刻個偽劣產品,神明也不會願意自己的權柄旁落,不知從何時起的場家家主代代早亡,所以的場家想到了一個可以躲過神明窺視的辦法。”大狐狸抬起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做出非常擬人的扶額的姿勢,“在雙生子中弱勢的一方體內刻下吸收咒靈的陣法,為了確保在完全吸收咒靈之前不被神明發現,家族將儘力對外隱瞞他的存在,這樣雙生子中的另一方就得以保全,即便最終弱勢方不免被神明殺死,但是完全吸收咒靈力量的屍體被製作成咒物並交由另一方後,媲美神明的力量就可以繼續惠及家族。由於此時在神明的視角中力量來源已經從咒靈變成了雙生子中的弱勢方,他就不會再對另一方下手。”
“不過可惜的是這樣偷天換日的做法隻能在雙生子之間進行,哪怕是上下傳承的血脈都會失敗,同時每一代雙生子隕落後,被轉嫁到咒物中的力量將再度複原,直到家族中再次出現雙生子。”
“縱觀的場家的盛衰史,無一不是在有雙生兄弟的家主帶領下走向繁榮,其餘時間則隱匿於世間,答案就在此。”
“中間有幾位家主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兄弟獲得力量,但他們無一例外死於兄弟相殘,家族更是很快衰落幾乎要斷絕傳承,或許我們可以大膽推測,由的場家的‘貪欲’誕生的咒靈也給這個家族留下了死亡的詛咒。”
“至於為何須久那君要吞食肝臟……據說素盞鳴尊的惡性麵好吃小孩肝臟,飲少女鮮血,他大概是用這樣的方法讓體內屬於素盞鳴尊的力量平複下來。”
靜司陷入久違的混亂,一體兩麵,混沌殘暴,毫不掩飾的天真惡意,他逐漸找不到自己的思緒,“咒物……我是說雙生子製成的咒物,以什麼形態……”
“手指。”晴明說道,“分彆存放,用後即焚,可以量化的力量形式。”
這兩個字仿佛當頭一棒,靜司站直身子向躺在一旁的須久那走去。那支箭鏃還筆直地插在胸口,血汙卻已經乾涸,那一大片暗紅的血跡仿佛素白和服上自帶的耀眼紋飾……的場家尚黑,須久那卻總穿白色,他的任何一件衣物上都不帶有的場家的紋飾,哪怕他不止一次以羨慕的目光稱讚過靜司胸前的獨眼黑鷹很英武帥氣。
一個被家族期待著降生,卻一直被殘忍對待的……孩子。
靜司蹲下來,伸手撫摸著他早該冷去的麵龐。他自己的指尖亦是冰涼,所以恍惚須久那還有活人的溫度。
完全是一團糟啊……靜司扯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他一手墊在須久那的脖子後麵,一手攬過他的腰,想帶他回家。
“靜司君,這次的事件需要一個罪魁禍首。”的場家也不會放棄幾乎已經成型的咒具。
“晴明君,”抱著須久那走出殿門的時候外麵漆黑一片,沒有月光或者星光照耀的大殿仿佛一座巨大的墓碑,“咒靈沒有屍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之前對須久那的緝拿隻是家族內部事情罷了。”
“好吧,這件事就當你欠我的人情了。”晴明避重就輕,“須久那君在與咒靈的纏鬥中不幸身亡,是這樣沒錯吧。”
是……他自出生起就在那間漆黑的倉庫中開始了與【神明】的爭鬥,但最後致他於死地的卻是他敬愛的兄長。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家族優先主義者,但是聽到這麼惡心的秘聞我卻隻想嘔吐,無論是被製造的神明還是被迫犧牲的族人,嗬,如果振興家族靠的是這些東西,那這個家族不如毀掉一了百了。”
靜司頭也不回地離開大殿,他說的這些話不知是在嘲諷彆人還是在嘲笑自己。
“靜司君……”晴明也從大殿中躍出,跳上假山遠眺靜司抱著須久那漸行漸遠,兩人的背影如攏著稠霧般模糊,“希望是我看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