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背刺者的容忍度超乎我的想象,”莫納爾陡然間提高了聲音,“該說是森鷗外教導有方嗎?當初放任Mimic進入日本橫濱,他也順從地放棄了自己的左膀右臂;還是說你們日本人對於‘逆來順受’這個詞語的理解尤其深刻?”
“你說得這些,在我看到異能特務科給港口黑手黨頒發的異能營業許可證時就已經有所察覺。”太宰治聽見了走廊處傳來的腳步聲,莫納爾大概也聽見了。
但是事情的真相“他”遲早要知道。
“Mimic或者說紀德,他確實不好對付,但是異能特務科絕沒有廢物到非得用營業許可換取港口黑手黨幫助的程度,他們會不知道嗎,官方組織為一個□□組織頒發許可證要麵臨多大的壓力,Mimic恰巧是個好用的借口罷了。”
“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的勞模知道自己每次被安排出差任務大都是被刻意調離嗎?”
“不過對你們來說,犧牲個把人又有何妨,那五個孩子?那個廚子?哦,還有織田作之助。打著全局的意識將他們視作草芥隨意切割。那位叫做夏目的‘老師’,可比我更擔得起Godofdeath的稱呼。”
走廊上的腳步停在了門外,這個距離恰好能聽到莫納爾的三段嘲諷。
“什麼叫做草芥。”織田作低啞的聲音仿佛十目砂紙相互摩挲。
五個孩子,還有老板的死,還有什麼隱情是他不知道的?
莫納爾看著門口接二連三出現的身影,除了出聲的織田作外,還有中也和亂步,森鷗外和福澤諭吉雖然沒有到場,但是明顯,他們正在耳機中同步收聽現場的一切進展。
既然當事人到齊了,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一年前,森鷗外為了從政/府手中獲得異能開業許可證,特意將Mimic引入橫濱,在損失了織田作之助後成功達成了目的,但是太宰治也因為織田作的離開而逃離了港口黑手黨。
這是事件最表麵的模樣。
但是正如莫納爾所言,異能特務科還沒有無力到要用政/府的證件換取一個□□組織的幫助,他們達成上述表麵交易的原因,其實在於夏目漱石的“三刻構想”。
橫濱的白天歸異能特務科和軍警管理,夜晚屬於港口黑手黨,而黃昏則屬於武裝偵探社。
這三個組織要想實現這一構想,最大的前提是“合法”,港口黑手黨取得異能開業許可證勢在必行。
但
是顯然,根據一年前的勢力構成,集齊了作為領導人的森鷗外和“雙黑”的港口黑手黨,如果再加上象征著合理合法的異能開業許可證,橫濱的勢力天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傾斜。
所以做加法的同時,必須做減法。
太宰治,就是那個必須被減去的人。
以他為突破口,宏觀往來關係鏈,織田作之助是唯一的軟肋。
事情的結果也正如上位者期待的那樣,太宰治自願脫離港口黑手黨,他這枚足以影響橫濱勢力構成的棋子,扔掉不免浪費,那麼人丁稀薄,正處於上升期的武裝偵探社就是最好的去處。
縱觀全局,不考慮感情,Mimic事件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資源置換。
森鷗外聽著耳機中莫納爾將一年前的秘密娓娓道來,竟然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何心情。放太宰離開這件事,他一直以“最優解”自居。而事實情況也是如此,要想實現夏目老師的“三刻構想”,也為了表明港口黑手黨對這一計劃的認同和支持,放棄太宰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是一個合格的首領應該做的事情。
“所謂組織的首領,他在統領組織的同時,也是整個組織的奴隸。”【注1】
明明已經知道身上背負的東西不允許自己有過多的私人情感,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啊。親手設計驅逐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沒有一絲心軟和後悔。
所以無論是叛逃後從未認真施行追捕,又或者三番幾次邀請太宰重歸港口黑手黨,成年人口中玩笑中的真心,真心下的玩笑,森先生自己也看不太清。
“本來隻是借紀德的手來探查一下流傳於歐洲的、關於‘書’的傳說,但是既然夏目漱石不惜暴露他陰謀家的嘴臉也要初步完成‘三刻構想’以加強橫濱的整體防禦,看起來這個傳說也非空穴來風。”
“好不容易大發善心給你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莫納爾瞥向太宰和織田作,“但顯然,你並不領情。”
黑袍男人佇立於禁錮他異能的銀白色光柱中,卻猶如沐浴聖潔的光輝,他抬手撩起額前的碎發,第一次在眾目睽睽的明亮光線下展露他的眼眸。
瑩綠色的,仿佛黃泉比良阪兩岸升騰漂浮的幽幽鬼火。
黑袍男人的衣角在不知何處襲來的氣流中獵獵,他捏住根本沒有實質的光柱,但是眾人腦海中分明“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清脆聲音。
隨之太宰治傴身嘔血,不住嗆咳,抬頭時麵色青白。
“小小懲罰,”黑袍男人不帶溫度的眼神似乎能凍結空氣,“下一回就沒有留手的餘地了,太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