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燕奕歌入京的消息傳來時,榮少燁瞬間就從龍椅上起身,繡著金色龍紋的寬大袖袍還帶掉了幾本放在邊沿的奏折。
在他旁側站立的趙德順為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榮少燁難掩激動地在案前來回走了兩次,沒有去管地麵上的奏折,隻看向趙德順:“趙德順。”
趙德順臂彎掛著拂塵,在榮少燁喊他的刹那就微微上前半步,無聲地彎著腰拱手。
榮少燁道:“你做下準備,朕要……”
他話還未說完,又忽然意識到什麼,自己反駁了自己:“不行…眼下他們剛入京城,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得暫時避一避。”
可說著,榮少燁的神態就黯淡了下去,那俊朗的眉眼也有幾分沉默:“先放一放吧。”
趙德順低聲應是,這才蹲下丨身將被榮少燁碰倒在地的折子撿了起來。
榮少燁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重新坐回去,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暗哨,想了想,問了句:“巫沉凝看著怎麼樣?”
暗哨儘職儘責地回:“公主看著並無異樣,和往日一般。”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叫榮少燁又鬆了口氣,但沒太多。
好不好的,總歸要自己親眼見到才能徹底放心。
“城內情況如何?”
暗哨:“屬下急著先與您彙報公主與燕奕歌入京一事,隻關注到睿王那邊動了。”
睿王榮辰騏,乃是先皇次子,也是榮少燁的二哥——原名榮少騏,後因榮少燁登基宗室皇親需避名字,更名為榮辰騏。
他雖不是皇後所生,但也是皇貴妃所出,還與前朝太子榮少煜一並在東宮學過政事。
當時朝中人都知,如若榮少煜登基,那麼他便是榮少煜的左膀右臂。
真論起來,他與榮少煜相處的時日是要比榮少燁多太多的。
榮少煜與榮少燁不會聊什麼正經國事,但每每遇上政事都會與他一同討論。
在為官者看來,自然是榮少煜與榮辰騏的關係更加親密。
甚至當年榮少煜出事,大夥兒都以為會改立這位睿王為太子,沒承想同年龕文帝暴斃而亡,聖旨上卻寫著六子順王榮少燁繼位,封榮少騏睿親王,賜府衙於京中。
但這道聖旨也很耐人尋味。
因為除卻榮少騏外,其餘的皇子都被封為了藩王,且要求他們在守靈結束後即刻前往封地。
榮少燁也沒訓斥他,左右具體詳細的消息過會兒便能送來,他的確也想第一時間知道他們到京中了。
他摩挲著扶手上刻的龍頭,呢喃:“近日能有什麼日子設宴呢?”
趙德順把奏折慢慢擺放好,並往書案中間再推了推。
聽見榮少燁這一聲,他到底還是動了動眼睫,看了陷入思索中的榮少燁一眼。
想起些舊事,難免叫趙德順有一瞬的走神。
榮少燁和前朝太子,也就是他的胞兄榮少煜,是長得很
像的,不說九成??[]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最起碼也有七成。
尤其是小時候。
趙德順是看著兩個皇子長大的,榮少煜要年長許多,在他當上太子規規矩矩坐在案前,坐在龕文帝身邊學著批閱奏折,應對龕文帝的考校時,榮少燁還在外頭拉著陪讀掏鳥蛋抓螞蚱鬥蛐蛐。
但那時,趙德順看著榮少燁,就覺得他長得和太子爺小時候真的很像,隻不過性格不同。
榮少煜從小就端莊穩重又知禮和善,趙德順讀書少,那會兒年紀也輕,但和他相處過幾次後,就覺得他像是師父和那些教書的太傅口中的“聖人”。
榮少燁性子閒散隨意些,不愛被束縛,成天就愛看那些個話本,還纏著他想學碧泉掌。
趙德順低聲下氣地解釋了無數次碧泉掌隻有太監能學,他下次見麵還是會纏著他,甚至還在私底下偷喊過他一次師父,不過也就是那一次,趙德順直接跪在榮少燁麵前,與他說六皇子您這般便是要奴才的命,若是奴才有何令您不滿,這不值錢的人頭您隻管拿去就是……
大概因為那時榮少燁才六歲,終究是個孩子,又不是那種暴虐的性格,他身邊的夫子、皇後娘娘也從不教他奴才的命是賤命,任由他踩踏這種話,所以榮少燁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也才叫榮少燁終於消停,不再鬨著要他教他碧泉掌了。
後來榮少燁長大了,開蒙了,也懂得些規矩了,便是所有皇子中最不愛入宮,也最不喜歡向龕文帝請安的那個。
他討厭這座深宮的規矩,憎惡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反感隨口說一句話都要斟酌再三,還會被人拿來反複品味琢磨。
他像是隻自由的鳥兒,天生就不該被拘著。
趙德順曾以為,榮少燁是不會被關在這朱紅的宮牆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