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確保角膜的完整和新鮮度，佳佳還在等我。”
陸雲州表情十分嚴肅，罕見地帶上了點緊張。
“放心吧陸先生，我們是專業的。”
兩個男人朝他點點頭，隨即把不斷掙紮的我摁在地上，眼疾手快地注射了麻藥。
“這種環境……她會死嗎？”
“不排除有感染的可能，不過您不是很恨她嗎？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們隻需要保護好角膜就行了。”
失去意識之前，我隻聽到這兩句對話。
心臟像是破了個大洞，冷風呼嘯而過，我不自覺遍體生寒。
陸雲州，你就這麼恨我？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會真的開心？
意識回籠，我看著自己虛無縹緲的魂體，突然覺得曾經的這個問題實在是荒謬。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更何況答案從始至終，其實都顯而易見。
陸雲州心裡，從來沒有我的位置。
也許年少的救贖隻是我所以為的，在他看來，救我這個行為的本質，就跟路邊受傷的阿貓阿狗一樣，不過是隨意施舍。
我吸了吸鼻子，緩緩捂住心臟的位置。
真奇怪，難道人死了以後，也會有痛覺嗎？
客廳裡響起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我往下看，是林佳佳打來的。
“雲州，醫院裡好黑，我好害怕，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話筒裡傳來林佳佳低低的啜泣聲。
陸雲州臉上立刻浮現出擔憂的神色，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邊走邊柔聲安慰她：“彆怕佳佳，術後有排異反應是正常的，再堅持堅持，紗布就能摘掉了，你難道不想重新看到我嗎？乖，我馬上就過去。”
說罷，他便急匆匆地去了車庫。
我飄在上空，怔愣了許久。
印象中，他從沒用過這樣溫柔的語氣和我說話。
心裡被名為悲涼的情緒填滿，等我回過神來，靈魂已經跟著去了醫院。
我看見陸雲州一進病房，就急切地握住林佳佳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來了，彆怕。”
“還好有你在身邊，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林佳佳強忍淚水，纖瘦的肩膀顫抖著，看起來我見猶憐。
我隻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實在嘲諷。
她有什麼好可憐的？
誠然，車禍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錯在不該答應赴約，以至於中了她的陰謀詭計。
但最可憐的，難道不是我嗎？
是她先挑起事端，試圖嫁禍到我身上，地下室陰暗潮濕的地麵上，我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可陸雲州根本不信。
是她故意弄傷了自己的眼睛，又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什麼一個人躲到國外偷偷養傷，陸雲州心疼她，才讓人挖了我的眼角膜，填補她的空缺。
我被囚禁起來折磨，生不如死。
當然，最後也確實是死了。
和我相比，林佳佳如今身體完好，眼睛也能重見光明，還得到了陸雲州唯一的偏愛。
她到底在委屈什麼？
她到底失去了什麼？
我都死了，她到底還要怎麼樣？
陸雲州耐心地哄了好一通後，林佳佳終於破涕為笑。
她咬著下唇，開口道：“雲州，梁音姐她……沒事吧？等我出了院，你帶我去見她好不好？我要謝謝她把眼角膜捐給了我，雖然她之前會打我罵我，但我知道那並不是她的本意，隻是她心情不好，我不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