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因為什麼呢?發生了這麼多、這麼混亂又這麼嚴重的事情,他擔心她啊。比起相信她足夠堅韌和強大,他倒寧願她是個受了委屈就會找人哭訴的小白花。
命運怎麼總讓苦難教人長大?
“你……”猶豫再三,楚許然還是問了出來,“睡覺會做噩夢嗎?”
他是不明白一段曠日持久的愛情長跑以如此慘烈的模樣落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隻知道在那樣疲憊不堪的夜晚裡被曾經最最親密和信任的關係背叛又糾纏,任誰都很難輕易忘懷。
更何況故事似乎遠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他始終沒法忘記沈知在問出“是她找過你嗎”時,那樣又輕又重的語氣,像是細繩上放著一塊巨石,千鈞一發地搖搖欲墜著。
沈知沒想到楚許然會問她這種問題。她甚至完全沒料到,小孩的心思細膩入微到這種程度。
會,當然會。曾經的美好都變成了如今的夢魘,她無數次在夢裡用儘全力地逃跑,祈求神明聽見她的願望,如果人生能夠重開一次,再也不要和周櫟相遇。
她不再渴望他的回眸和擁抱,也不再需要他的青睞與愛情。即使在寫《寧願從沒愛過你》時是憤怒占了上風,現在也不得不說每個字都是她的心血。
我真的,後悔愛你了。
楚許然關切的眼神太真摯,她也說不出敷衍的話來,隻好低著頭彆開了視線,含含糊糊地說“還行,睡得還行。”
他沒多問,隻說“有事叫我”,然後就去了書房。
沈知在客廳裡愣了好久,回過神時發現楚許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她裹了個毛巾在腦袋上。
這畫麵怎麼這麼眼熟……
她後知後覺地臉紅,“噔噔噔”地跑回臥室裡,撥通了圈外好友李希希的電話。
李希希,沈知的初高中同學兼最好的朋友,不過由於在任某私立高中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忙得暈頭轉向也沒什麼空看娛樂新聞。沈知的手機被沒收了三四天她都沒發現——不是不關心,是成年人的世界裡實在是太多雞毛!
“他又來了?”希希老師雖然沒空看娛樂新聞,但忙完之後還是對好友的現狀保持了及時跟進。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恨周櫟的人不是楚許然,那就隻能是李希希了。沒人比她更清楚,周櫟到底對沈知乾了些什麼窮凶極惡的混蛋事。
“對啊對啊!”沈知捧著手機很小聲,雖然她在一樓緊緊地鎖上了房間門,楚許然在二樓書房裡肯定聽不見,但她還是下意識地用虛聲講話,“好不習慣啊!”
“不習慣什麼?”李希希那邊還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你在改作業嗎?”
忽地,她聽見李希希倒吸一口氣“還是你先說吧,否則我一旦開始罵這些又蠢又笨的學生作文的話,這個電話會一直打到我去上下一節課。”
“好的,希希老師。”沈知乖巧點頭,“就是不太習慣家裡有個男人啊……”
“你是不習慣家裡的人不是周櫟吧。”不愧是班主任,眼光就是毒。
“喂……”沈知捏著還沒乾透的發梢玩,“能不能彆三句話不離罵周櫟,我在和你說楚許然!”
“行,那我換個角度,”希希老師從善如流,“周櫟你都能習慣,楚總有什麼好不習慣的?他又不會讓你幫他洗衣做飯當保姆,還知道晚上不在家住。”
“我也沒給周櫟洗衣做飯當保姆!”
“你隻是沒有一直……周櫟生病那段時間難道不是洗衣做飯當保姆?忘了你跟我哭著說因為照顧周櫟遲到被配導罵哭了的事了?”
“怎麼又開始罵周櫟了……”
“我沒你心大!”李希希咬牙切齒地,“我比你恨他!”
“好好好,恨恨恨……”沈知討好地笑著,“希希老師,我就是想問……你覺得楚許然到底什麼毛病啊?”
“你確定是想問我的答案,還是想從我這裡聽到你想要的答案?”
果然是最好的朋友,沒什麼事情能瞞得住她。
“他今天問我……睡覺會不會做噩夢。”
電話那頭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紙張翻動的聲音也停了下來,兩端都陷入短暫的沉默。
“知知,我為你高興。”李希希語重心長地說,“有人真心對你,我真的高興。我是最希望你能走出去的人,你知道的,我甚至都不希望你們開始過。”
“但是知知,我也擔心你,擔心你抓住了救命稻草就不撒手。”
“畢竟,愛情不是吊橋效應。”
“他是心血來潮也好、是真心實意也罷,小男孩年輕,玩得起也輸得起。那麼你呢?你到底是在冬天裡凍了太久、把火柴的熱也當成光,還是能有足夠的信心和勇氣、即使再次遍體鱗傷也無所畏懼呢?”
希希老師說話真是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