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2 / 2)

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晏閒 9528 字 10個月前

美人眼波如井,隻是無情戲弄。

以宣明珠對他的了解,他若要臉皮,這時便該斥一聲“有辱斯文”,甩袖憤然離去了。

梅鶴庭麵上仍舊一派禁欲清霜之色,薄唇抿起,眸底的暗芒漸炙。

一寸寸沉下身子。

“梅氏子,”宣明珠神色漠然,譏嘲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意,“可還知道這是何處,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是他說的,在先人寢宮不可胡來,他自己怎麼會忘了呢?

“殿下昨日之言,臣不讚同,不能算數——”

宣明珠猝然一動,梅鶴庭溢出一聲悶哼,眉心蹙緊。

迫切地想做點什麼,將腦海中女子決然投水的畫麵忘掉,想捉她的手代替那……梅鶴庭從不如此的,他曆來自矜,從不會像這樣方寸大亂。

往常,每回都是宣明珠主動,隻要她向他耳朵裡吹一口氣,或抱一抱他的腰,他便知她的暗示,任由她纏綿上來,順理成章。

內心湧出對自己縱情聲色的譴責,身體卻想墮落更深。

“不管在何處……”他目光深沉壓抑,藏不住的話順著心罅流淌出來,“不管在何處,殿下都是我的妻。”

宣明珠瞥他一眼,“真是酒喝多了,想吐。”

那片身形靈巧地鑽出他的禁錮,如瀑青絲灑落胸前,高喊:“迎宵進來!”

梅鶴庭身心悵然有失,聽見簾帳外響起步履聲,急忙起身理好衣襟,微帶狼狽。

迎宵進來看見駙馬在公主內寢,便是一怔。

她沉眉質問:“大人如何進來了?”

梅駙馬對公主如何不去說,至少他的人品迎宵是信得過的,若非昨晚駙馬向她再三保證,隻想守著醉酒的殿下,自己睡在外閣間,迎宵斷不會放他進來。

宣明珠淡聲道:“你與雪堂去慎刑司各領十杖,不必留在宮了,回府裡去。”

梅鶴庭道,“不是他等過錯……”話未完,迎宵不領情地跪地認罰,麵帶慚色。

處理完此事,宣明珠便向角殿的沐浴湯池去。一麵吩咐宮人到禦膳房,要幾樣清淡好克化的食物,送至鐘毓宮,她與姨母同用早膳。

殿門處,溶金般的光瀑灑在青階和朱檻,是個宜詩宜酒的好天氣。

宣明珠抬起手背遮眼,透過指縫望著明媚春光,玉頰舒展,唇角莞然。

身後腳步聲靠近,麵向朝陽的女子沒回頭,信口打個嗬欠:“搬家的事要抓緊。大理寺快點卯了吧,大人公義,彆為本宮誤了大事。”

“臣請了幾日假。”梅鶴庭儘量忽略她生疏的語氣,走到她身後,有些彆扭,還是把餘下的話說了出來:“專程,陪殿下的。”

“哦,那大人好生在宮中逛一逛吧。”宣明珠聽出他語氣中的勉強,拖著長長的裙擺拐向湢室,僅留下一個青發白裳的背影。

“畢竟以後的機會不多了。”

梅鶴庭怔立在原地。

*

在溫熱的泉湯中舒舒服服沐浴過,長公主殿下愜意地抻個懶腰,臉上泛出粉玉的光澤,一身清爽。

裹了件寬裾廣袖的白紵中單回到寢殿,梅鶴庭已經不在。

宣明珠不關心是他自己離開的還是侍衛清出去的,坐在鏡前,未飾宮妝,僅執螺黛淡掃了蛾眉,長發用一雙扁金簪對挽,點上朱唇。

梳妝過程中崔嬤嬤一直在旁盯著她。

宣明珠對嬤嬤乖巧一笑,將沐浴前著人準備的一套大朱色斜衽胡服穿戴整齊。牛皮窄鞶帶往腰枝一勒,笑顏縱使再溫和,也添出幾分颯爽英氣。

崔嬤嬤看見這副行頭,“可要去上苑跑馬?”

“嬤嬤知我!”宣明珠誇張地挑起大拇哥,“如此天光,不可辜負嘛。”

唇紅齒白韶華麵,宛如修仙畫卷裡清肌玉骨的少年仙君,連眉間一粒朱砂印,亦是現成的。

崔嬤嬤仍舊板著臉孔:“好了?”

宣明珠愈發賣乖,搖搖她的袖:“酒早就醒了。嬤嬤,昨夜都怪昭樂不好,嚇著您了。您彆生氣了,好不好?”

崔嬤嬤不怪她喝酒,她隻心疼這孩子把什麼傷心事都藏在心裡,平日裡嬉笑無事,一場大酒全給勾了出來。

她擔心了一夜,今早見到殿下目光清湛,笑意璨然,如同煥發新生。

便知殿下這回是真的放下了。

宣明珠點頭向奶姆保證:“嬤嬤可放心。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殿門拐角的陰影裡,聽見這番對話的男人慢慢蜷起手掌。

這句話,原是他從小到大的行事之則。

他為人務實而重事功,不喜空想追憶無意義的事,失之交臂的不會再回念,已經確定的也不就此沉淪。

在他心中,片刻不敢忘記老師的教誨,唯有雙眼永遠注視著高山景行,信近於義,恭近於禮,方能跬步千裡慎始求終。

現下倒被她用來,與他一刀兩斷。

嗬,他成了長公主的“往事”。

梅鶴庭覺得這不對。

宣明珠已成為他生命中的確定之事,他二人結發七載,情義交纏早已不可分割。再者,皇家婚姻也沒有草率更改的道理。

曆經那個夢境,梅鶴庭想得更分明。他已省得過往對長公主的關心不夠,從今往後,他自會多留意些她的心思,多抽些時間陪伴他。

想起方才在殿中發生的事,他耳尖還有些發紅,心潮猶然鼓動。

宣明珠對自己多年的情意不會一朝消散,日久見人心,她總會回心轉意的。

思及此處,梅鶴庭心下稍定。

眼下首要去做的……思路清晰的少卿大人想起那本中道夭折、沒能送出的《明珠集》,忖思半晌,清矜的眸色中現出一抹峰回路轉的光亮。

長公主愛驚喜、好顏麵,他便尋一件難得的禮物當眾送她,搏她歡心一回。

“駕!”

與此同時,明德門外一騎快馬絕塵而來。

這是一匹上京罕見的南疆戰馬,馬頭覆有精鐵玄甲,錦障泥銀雕鞍,分外精駿。

鞍上的年輕人玉冠青衣,單手馭韁,雙目璀璨若星,背有一口半人高的窄長雕花檀箱。

他仰麵對著望樓笑道:“開門!”

樓闕上的城防兵定睛看去,麵露喜色,大開城門。

“快快去稟報陛下,英國公府的言小將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吼吼,小狼狗登場了!看文愉快~

(這一章改麻了,大家現在能正常看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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