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咎由自取(1 / 2)

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晏閒 11365 字 10個月前

梅鶴庭進門,將嗚嗚咽咽的小東西隨手撂在地上,丟下句“必管”。

絲帕落下,覆住小癩狗崽的傷腿,梅鶴庭枯眉搓弄著掌心皮膚,徑往內舍的盥室去。

這座宅院,被梅鶴庭買下後,山水布局皆改成與長主府一般模樣。

無論影壁天井,還是流水假山,皆如同一個微縮的往昔,也舊亭台,也舊池塘,也為寶鴉辟留出一個雛鳳小院,方便她來時休憩。

西麵也一園,無梅無鶴,被他改為了“一簇園”。

桃花一簇開無主,花開,隻待主。

處處熟悉,落在眼裡,處處蝕心**。

隻因無舊人。

連那寢舍中大到梳台屏風,小到窗紗珠簾,也是薑瑾奉令一樣一樣踅摸齊的。當他看著一如複刻般的屋子,頭皮禁發麻,覺子是在故意給自己找罪受。

每夜都睡在物是人非裡,心裡頭是什麼滋味?

如今又莫拎了條小臟狗回來,這等行為更能用常揣度了。

薑瑾唏噓,帶都帶回來了,子說管,他也能當真。點嫌棄地撈那小東西,跟蒼頭要了個腳盆,給這隻土黃狗崽清洗一番,又給傷腿裹上了藥。

剩下的能活能活,全看它命數。

他抱著小土狗找到子時,清潔一新的梅鶴庭站在西園池塘邊。

未束的濕發披散著,水珠從發梢落在池麵,驚一小圈漣漪。

池中紅尾錦鯉出沒荷葉間,他拋下魚食,出神地看。

薑瑾暗歎一,去道:“子頭發沒擦乾,站在風口當心頭疼。”

梅鶴庭沒應,薑瑾湊趣地將懷中物前遞了遞,“聽說了的貓狗好養活,子要要……”

“九尾。”

九尾?薑瑾心道,把狐狸的字給一隻狗也太奇怪了,抬眼卻子的目光根本沒在這兒。

他這才反應來,連忙放下狗輕哦一,“是九尾了……屬下無能,當初晉明皇帝為柔嘉娘娘放生的點砂錦鯉,共九十九尾。隻是已去二十幾年,這魚,怕也講個壽祿。”

“辛苦了。”梅鶴庭默了一陣,“寶鴉也許會喜歡,我具了帖擱在書房,你去投到那府裡吧。”

薑瑾一愣,領命。忽聽“嗚”地一,一錯眼功夫,那隻小狗子已經拱著身蹭到了梅大人腳邊,還膽大包天想把爪子搭到人家新換的靴子上。

梅鶴庭垂眸瞥它一眼,旁挪開半步。

薑瑾連忙彎腰把狗子撈告退。走到隨牆門洞處,他禁回望一眼。

輕衫勝雪的人還是那副淡無生機的樣子,就近坐在池邊的鵝頸靠,從袖中抽出一卷醫書。

*

許梅鶴庭探視寶鴉,是宣明珠此前便應允的,接到帖後也未故意為難。

她為寶鴉挑了一套洛神珠色的收襟箭袖半胡服,戴上瓔珞金瑣圈,穿上掐銀挖雲紅香鞋,將小姑娘打扮好生俊俏伶俐。

上看下看,伸手順一順她的童丫髻,宣明珠點頭道:“妥當了,去吧。”

“這個呢這個呢。”寶鴉指指自己眉心。

宣明珠聞言笑著拿軟眉筆,蘸了胭脂,在女兒的眉間點一粒小痣,刹那靈氣四溢。

寶鴉滿意了。

阿娘那顆天生的朱砂痣又玲瓏又豔麗,可把她眼饞壞了,任世上何等胭脂,都調出那個顏色來,她呢,自然樂陶陶東施效顰。

阿娘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阿娘,一想到此事,怎能心生歡喜。

梅寶鴉糾糾地挺直小身板,保證陣營動搖似的道:“阿娘放心,我用晚飯就回來。”

宣明珠笑應,“好。”

丫環乳母跟著,還鬆苔和雪堂暗中保護,她沒什麼放心的。

對寶鴉這個年紀而言,父母的愛缺一可。道本來很淺顯,然而許多分手後的怨侶,偏偏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明知孩子無辜,仍把苦痛轉嫁在自己的骨肉身上,她決計會如此。

寶鴉沒從阿娘簡短的一個字裡聽出舍,倒些忸怩來。

適逢梅豫和梅珩兄弟倆來請安,順便送妹妹去父親那邊。

看小姑娘紅衣靚然,卻在地心磨蹭著動,梅豫招手道:“晚上就回來了,車馬都等著,走吧。”

宣明珠也在觀察女兒的神色,怕她心裡什麼傷痕,徐徐柔問,“寶鴉怎麼了?”

寶鴉眨眨眼,忽然跪下了。

她仰的小臉模樣,“娘,然女兒改叫宣寶鴉吧。娘親放心,女兒跟您一輩子的。”

這一句話,把滿屋子人說怔了。

梅豫挺大個人,居然被五歲的妹妹說心坎發酸,要揉鼻尖,忽梅珩跟著跪下去。

梅家二子含笑揖手,“孩兒的,本是宣珩。”

嗐,失策了!梅豫撩袍而跪,一臉落於人後的後悔迭,可惜他身為梅氏嫡長是母親親口下的,更改了,便道:

“梅豫生之年,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答應娘之事絕食言。”

三人中隻他知曉母親的病情,是故這句話出口,又包含彆樣的鄭重。

一個這麼著,宣明珠還覺暖心,眼他們跟連根土豆似的接二連三跪倒,反破涕笑啐:“胡鬨個什麼,還來,該哪哪去!”

“噯!”

寶鴉一骨碌爬來,往阿娘臉上香了一口,小手被一左一右牽住,出了門。

崔嬤嬤看著三個孩子並排去了,帕子掖著眼角欣慰道,“哥兒姐兒的心都是著殿下的。”

宣明珠目中光采清瀲,彎的嘴角便沒放下,一顆心比泡在溫湯中還熨帖幾分。

卻還在嬤嬤麵前賣乖,“那是自然,我的兒女,必是天底下最好的。”

大門外頭,梅豫托著寶鴉上了馬車,目送闐闐車輪駛出,回手往小書呆後腦袋拍了一下。

梅珩挨了收拾還點想笑,這事兒算大哥彆笑話二弟,反都比上妹妹會討喜。

他撓頭叫了哥,猶豫一下,收笑意問:“父親和母親的事……兄長如何看待?”

“啊?”梅豫其實明白小書呆的意思,他心裡頭重重壓著一樁事無法訴懷,仰頭望了半晌的天。

“從前父母是父母,如今父親是父親,母親是母親,一樣了,但,還是一樣的。”

說完他審慎地看了梅珩一眼,“你想說什麼?”

隻知讀書的九歲少年稍顯靜訥,卻一雙深澈的眼眸,“哥,你沒父親看母親的眼神?”

梅豫一時沒琢磨味來,啥眼神?他連父親看自己的眼神都敢直視,生怕被抽查功課,哪狗膽窺探其他的沒的。

“一樣的。”梅珩自問自答,時候,他覺那眼神和父親看任何人時都同,可具體如何一樣,他形容出來。

“彆想了。”梅豫一把攬住小書呆的肩頭,瘦點硌人,“——嘖,你平時吃肉的嗎,你是小金庫麼,叫哥哥瞧瞧,莫是鬨了虧空?啊?”

“兄長又惦記我的私房。”

“話也能這麼說嘛,誰讓咱哥倆好呢,你看你長了兩個旋兒,一看就是小氣的人……”

*

這廂打嘴仗提,卻說寶鴉到了梅鶴庭的新宅,小小女孩兒,數日父親,自然想念。

軟嗒嗒掉了幾滴淚,便紅著眼賴在阿爹懷裡肯動了。

梅鶴庭抱著女兒,麵上始幾分活泛氣,話依舊多,將寶鴉舉到自己的脖子上,把著姑娘參觀宅子各處。

小姑娘難快,高興也快,很快忘了離愁,每一處熟悉的景色便驚歎一。

“咦,阿爹怎知曉我們府上的鳴皋苑換了匾,以這裡院才沒匾額嗎?”

梅寶鴉騎在爹爹肩上,指著房空空的門楣,提出疑問。

梅鶴庭眼神一瞬黯淡,很快又淡淡的笑,“爹爹知道。”

隻鶴,才鶴鳴九皋。當初她是為他才題了那苑,如今白鶴已焚,自然需要了。

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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