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不破踩不扁的一個銅瓶。
“你……”
退了一步,手腕還在他手裡,又被用力勾了回去。
趔趄的蓮裙如花旋開旋又散,如同那些突如其來的話在腦子裡逛裡逛蕩,宣明珠鼻子撞上他胸口,頓時陷入一團含混著龍涎香的曖昧氣息中。
腦子一懵,繼而她完全反應過來,蜷手抵在他胸膛上,真惱了,也真亂了:“你說的甚話,糊塗了罷!抑或,抑或為了給寶鴉一個完整的家麼?”
“為我自己。”
梅長生低頭掐住她纖腰,眼珠黑得像兩口無底的深洞,胸腔克製不住地發酥發麻,從喉嚨深處顫抖出的聲音燙著她耳根,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是我梅長生放不下宣明珠,我想要你。”
藏不住,那些心事宛如自己長著腳,尋著個縫兒便要破腔而出。
還是說出來了。
引以為傲的從容鎮定,在她麵前一文不值。
說了便說了吧,忍到今天,他已經半點都不想也半點都不能再忍受了。
男人咬著牙關,有些瘋的笑意還是流露出嘴角,無法自控地低喃了好幾遍:“我想要你。”
我離不開你。
我死也隻能死在你手裡。
你救一救我。
你彆走了,我受不了。
宣明珠瞪著眼憤然揚手,掌心將要摑上去時,目光忽被那片紅腫觸動,沒來由的卸了力道,最終掌緣僅在他的下頷擦過。
“殿下!”
“公子?!”
畢竟不是封閉的船艙、為所欲為的夢裡了,水榭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人,泓兒澄兒上前,薑瑾餘七郎隨之而至。
兵荒馬亂地將兩人分開。
“走!”宣明珠被侍女護在身後,哆嗦著唇甩袖邁步。
“明珠。”梅長生要追,薑瑾一臉菜色地抱住麵呈癲狂的他,“公子,老爺和太太都在府上呢,您要乾什麼呀……”
梅長生全然不理,執拗地望向宣明珠:“方才你擋在我身前,當真隻是出於維護臣子的原因嗎,明珠,你對我有無一絲一毫的心疼?”
“你回頭看我一眼,看著我說。”
“殿下快走,這人胡言亂語的瘋魔了。”澄兒護著公主疾步向外走,方才她就差一步,眼睜睜看著公主被那狂徒抱了,到這會子渾身還氣得發顫呢。
說完,卻見殿下停下了腳步。
她心裡咯噔一下,預感不好,“……殿下?”
宣明珠轉回頭,看著梅鶴庭那半爿臉。
她攥了下手心,語氣平靜,“叫人煮個雞蛋,敷一敷吧。”
梅長生指尖顫抖,水紅的眼眸似哭似笑,擺開攔在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蹭前兩步,“好、煮,你、你來幫我揉一揉,好麼。”
宣明珠似未計較他話裡的無禮,搖搖頭,“我與人有約。”
“方才的話,我聽明白了。”怒氣褪去,她那雙鎮古的鳳眸凝在梅長生臉上。“且,各自冷靜,容我想想。”
這是她性情中的好處,遇到再大的事也可以在瞬間冷靜下來。就像當初誤以為自己得了絕症,從恐懼到接受,不過半日而已。
他的這些話,雖也無藥可救,總歸不會比血枯症還可怕。
她不得不承認,方才那一巴掌,隻該萬無一失地打上去,可她卻臨了收手。
——要作何解釋。
宣明珠從來不覺得,自己對梅鶴庭還遺留什麼感情。
但她如今需要找到一個原因,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過今日是言淮的生辰,因這橫生的波折,她心這般亂,對他是不公的。
午時的日光自碧藍天穹的正中央直照而下,橋邊的芍藥,入秋已經凋零,但湖還在的,船還在的,眼中有星河的少年還在的。宣明珠輕吐一口氣,收斂起全部雜思,取帕輕拭了一下鬢角,避免妝花。
她知道他在等著,她沒忘記要去為小淮兒慶生。
兩根冷白的手指扯住她衣袖。
宣明珠凝眉低頭。這是他今日第三次拉她了。
“你打扮成如此去見他麼。”梅長生抿緊薄唇,看著很有幾分可憐光景。
能配得上稱與公主有約的,想也知道是何人。梅長生看著她眉間豔妝,那舉世無雙的嫵媚,如今要落入另一個男人眼中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便不該心軟,不該容他們平靜無事地相處這幾日。
“彆走……行不行?”
喉嚨劃開了刃口子,簡直不知該怎麼求她才好,“你陪我一日,就今日。我,一萬般不好,也是血肉做的,也有撐不住的時候……”
他這些日子在外受再多刁難,被再多梅姓人指著後脊梁腹誹,都不覺得難熬,但若此時此刻真鬆開她的衣袖,就當真神仙救不得了。
“醋醋,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