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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穆向遠從未見過的安鶴一。

他回過頭來的神情裡滿是無助,還帶著難為情,渾身是大寫的要碎了,委屈巴巴地說:“如你所見,我在炸廚房。”

穆向遠笑起來,脫了外套洗了手幫他收拾廚房裡的一片狼藉。

“你本來想做什麼啊?”穆向遠踩開垃圾桶,把鍋裡黑乎乎的一坨東西倒進去。

“糖醋排骨。”安鶴一如實說,“可能是醬油倒多了。”

“不是,火候沒掌握好。”穆向遠分析著。

安鶴一敗下陣來,發現在做飯這件事上,他不僅看不清楚現象,還分析不了原因,整個就是沒天賦。

瞧著安鶴一挫敗的樣子,穆向遠攬著他肩膀出來:“哎,多大事,彆往心裡去。你會開顱,彆人還不會呢。”

安鶴一抬頭看穆向遠,被啄吻了下。他抿抿嘴唇,摟住穆向遠的脖子:“不要告訴任何人。”

“不說,放心。”穆向遠笑起來,牽著安鶴一的手,“我去打包了你喜歡的那家煲仔飯,吃飽肚子咱再考慮做飯的事。”

第二天,安鶴一做完手術下完醫囑,跟彭小鵬交代幾件事,趕在天還沒黑之前就回家了。

安大夫是誰啊,那股子鑽研精神,當然也要用在做飯上。一次不行,那就再試一次。

那邊穆向遠從會議室出來,趕緊回辦公室拿東西準備回家。

今天的議題是新一年度的招飛計劃,他以前是真不知道這事兒這麼麻煩,招多少人,花多少錢,從哪兒招,怎麼分,都是事兒。

還是和總部一起開的視頻會議,他領導都坐得筆直,他也不敢怠慢。一下午出來,簡直比開飛機還費腰。

他覺得還是他家安大夫說得對,他一隻飛鳥,不能被困在地麵上。於是他下定決心,但凡航醫說他身體沒問題了,他立刻就要重返藍天。

想著安鶴一,穆向遠站在電梯裡摸出手機,剛點開微信就笑了。

安鶴一十分鐘前給他發了消息,還配了張圖:“向遠哥,對不起,我把你從德國買回來的鍋給炸了。”

這不練成廚藝不罷休的樣子,讓穆向遠想起了多年前他陪著安鶴一練手術技巧的時候。

安大夫背後的優秀男人穆向遠動了動手指,選購商品加購物車付錢,然後截圖給安大夫發了過去。

“已下單,繼續炸。”

*

周六一早,陽光明媚,小鳥唱歌。

安鶴一坐上車,和穆向遠一起去露營基地。最終,他倆是空手去的,安鶴一的廚藝沒能突擊成功。

在穆向遠的勸導下,他決定放過自己,也放過大家。

路上順道捎上了三個小飛,他仨一上車就喊穆向遠“師父”,把安鶴一都逗樂了。

“年輕真好。”安鶴一不禁感歎一句。

“哎,安大夫你歲數也不大啊,看著和我們差不多。”馬智凱輕快地說了句。

安鶴一笑起來:“嘴真甜,隨你師父。”

這局是穆向遠的同事攢的,除了飛行員,還來了公司的地勤、機務和簽派,讓安鶴一對航空公司的組織架構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安鶴一笑著問穆向遠,來了這些人,那還有人給乘客開飛機嗎。

“嘿,我們好歹也是個大航空公司,就來這些個,不能影響正常運營。”穆向遠應道。

到了地方,瞧著大家從後備箱裡大包小包地抬東西,安鶴一吸了口氣,拽拽穆向遠的袖子:“咋辦,咱倆啥都沒帶。”

想了會兒,他倆十分默契地選擇了跟在小飛後麵,誰要買東西,他倆的手機直接遞過去讓人掃碼。

主打一個乾啥啥不行,付錢第一名。

這有人跟著付錢誰不高興呢,而且那倆花錢的瞧著餘額不斷減少還挺快活。

人多力量大,有的人在紮帳篷,有的人在串羊肉串,還有幾個過於活潑的,在扔飛盤消耗精力。

安鶴一和穆向遠選了個風水寶地,把他倆的帳篷收拾好,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小安,今天這兒都是我們公司的人,你要是不自在就跟我說。”穆向遠扭頭瞧著安鶴一的神色,“還有你醫院要是臨時有急事,我送你回去。”

安鶴一有點奇怪地看向穆向遠,眨巴著眼睛說:“不都是你們公司的啊?那不是好幾個帶了家屬的嘛。”

“我跟吳主任說了,他這兩天臨時二線值班,有他在不用擔心。”安鶴一解釋道,“我們科室今年回來了好幾個進修的醫生,真得好多了。”

安鶴一又瞅了穆向遠一眼,拍了下他的胳膊:“哎,你這表情,不信啊啊?”

“可不有點難以置信,我都想不起來上次咱倆一起出來玩是啥時候了。”穆向遠笑起來,攬過安鶴一的肩膀。

小風吹著,心情輕快。安鶴一放鬆下來,窩進穆向遠懷裡。

從很久以前,穆向遠的懷抱就是安鶴一的依靠。不論何時,這裡總是溫暖如初。

時間無聲無息地走著,猛然回頭時,會發現很多東西變了。可安鶴一覺得,穆向遠的這顆心,始終如一。

幾個小飛圍著個大西瓜在那討論怎麼切開,穆向遠拉著安鶴一走了過去。

“來來來,讓讓,來讓安大夫展示一下什麼叫切西瓜。”穆向遠瞧了瞧,取了把刀給安鶴一。

小飛不明所以,好奇地問道:“為啥安大夫這麼會切西瓜啊?”

“因為啊,非要比喻的話,開顱就像切西瓜。”安鶴一聲音輕飄飄的,但手下已經給西瓜穩穩地來了一刀。

還真彆說,這神經外科大夫切出來的西瓜,大小合適,連紋路都有種奇妙的和諧。

可是吧,拿在手裡,讓人有點不那麼敢吃。

隻有穆向遠和安鶴一蹲在地上,一點不客氣地啃了起來,還評價著:“真甜,沙瓤的,好吃。”

瞧他倆吃得香,圍觀的人都咽了口水,終是敵不住這水靈靈的大西瓜,紛紛吃了起來。

小飛問安鶴一:“安大夫,你以前就是拿西瓜練習嗎?”

安鶴一擦了擦手,笑著拍拍穆向遠的胳膊:“是啊,那時候還在國外,那西瓜多貴,你們穆機長的那點工資,全拿來買西瓜了。”

“那都不是事兒。”穆向遠捧哏一樣擺擺手,“主要是吧,每次他練完,我得把西瓜吃了,吃太多了,好幾年我都不想吃西瓜。”

“那我用豬腦練你怎麼就不吃了?”安鶴一問道。

“不會做啊!”穆向遠回答得理所當然。

大家笑了起來,眼神在這倆人身上飄來飄去。

燒烤、涮鍋,還有大拌菜,冷的熱的都有,想吃啥吃啥。

安鶴一心情好,胃口更好,他吃得快活,但一直監督著穆向遠吃點清淡的。

穆向遠的筷子剛伸到辣鍋邊上,安鶴一就拍開他的手:“穆機長忍忍。”

沒招兒,穆向遠隻得繼續嚼蔬菜沙拉。

有人提議喝酒,穆向遠張嘴道:“自覺點兒啊,明天有航班的不要喝啊。”

“穆機長,放心吧,這點紀律性我們還是有的。”眾人笑起來。

夜色一點點落下,安鶴一去拿了件外套給穆向遠披上。穆向遠問他冷不冷,他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穆向遠就把椅子往他這邊搬了搬,然後拉過他的手,一手十指緊扣,壓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裡。

溫暖源源不斷,安鶴一嘴角笑意不減。

“我很開心,大家都很好。”安鶴一扭頭,靠近穆向遠耳邊。

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篝火上,穆向遠迅速地啄了下安鶴一的唇:“你開心我就開心。”

*

篝火正熱,營地老板拉來一套唱歌設備,於是一大群人又湧了過去,看得安鶴一直樂。

穆向遠問他想不想唱,安鶴一搖頭:“我給大家鼓掌。”

這是實話,從小爺爺奶奶就盯安鶴一學習,除此之外的技能,他都沒學過。

不過他喜歡鼓掌,拍得響亮。

一圈人唱夠了,又來拱穆向遠上台:“來啊,穆機長,不唱首歌給安大夫聽聽嘛!”

說彆的穆向遠可能還不應,說這,他騰地就站起來了。

安鶴一微微仰著頭,看著穆向遠的背影。他看了太久,卻依然會為這個人心動。

愛情是什麼,安鶴一沒有完善的定義。但穆向遠就是他愛情的具象化,是他一直一直裝在心裡未曾放棄的人。

好家夥,穆向遠不會放過這樣炫技的好機會,他唱了首英文歌。那發音那腔調,一點不負天程航空口語最好機長的名號。

安鶴一雙手交握放在嘴邊,看穆向遠映在跳躍著的火光裡的身影,聽他低沉渾厚的聲音。

這麼熱烈又可愛的人啊,安鶴一怎麼舍得移開目光。

趁穆向遠在深情唱歌,馬智凱溜到安鶴一身邊,小聲說:“安大夫,我發現師父可喜歡看著你了。”

“不管你乾什麼,他都會遠遠地看著你。就是旁邊有人跟他講話,他也要看。”

“是嘛…”安鶴一轉頭看著馬智凱,眼睛裡都是笑意。

馬智凱點點頭,為自己的發現而驕傲。他知道安鶴一不是他師父那種熱絡的性格,以為這就是回應了。

過了會兒,馬智凱聽到安鶴一輕輕說道:“我也喜歡看他,能看見的時候就看人,看不著的時候就看天。我喜歡藍天,因為有他在飛翔。”

天呐,誰說安鶴一不解風情的?這可不就是真情流露!

看著馬智凱怔愣的表情,安鶴一笑意更深,歪了下頭說:“小馬,不用羨慕我們。你也會找到那個你想看,也看著你的人。”

許是馬智凱樣子太傻,安鶴一沒忍住,抬起手想揉揉這個小飛的腦瓜子。

正在這時,一曲唱畢的穆向遠氣勢洶洶地走了回來,一巴掌推開馬智凱。

“去小孩兒那桌去。”穆向遠嫌棄地嘖嘖嘴,挨著安鶴一坐下。

“哎,你,人家不可可愛愛的麼。”安鶴一笑道。

“哼!”穆向遠喝了一壺醋,“不要看他們,看我!”

第34章 二更

睡進帳篷之後, 他倆發現選錯型號了,有點擠。

穆向遠笑了好一會兒,問安鶴一:“你去買的時候咋跟店家說的?”

“我說我跟家屬兩個人睡啊。”安鶴一抓抓臉蛋,屈腿坐著, “咋的, 我應該補一句, 我家屬性彆男?”

穆向遠歪頭想了想,不正經地說:“也不一定,人家也許覺得擠擠親熱呢。”

“咋擠?”安鶴一嫌棄地拍了拍睡袋, 頗有一副不想睡了的架勢。

“過來過來, 趴我身上。”穆向遠躺下,拽了把安鶴一的手。

一個重心不穩,安鶴一倒在穆向遠的身上,額頭磕在他下巴上。

“疼嗎?”安鶴一心疼地支起身體,皺著眉頭仔細地看著。

“沒事兒, 沒碰著鼻子,彆害怕。”穆向遠笑著按下安鶴一的後頸,吻了過去。

自打穆向遠出院, 他倆就沒敢太挨在一起。本來話說開了, 感情正是濃烈的時候,稍微親密點就會擦槍走火。

但安鶴一擔心穆向遠這高挺的鼻子, 一直用理性壓抑著心中的悸動。

可是今天晚上, 許是新環境的刺激,他也有點受不住。

安鶴一抱住穆向遠的腦袋,在溫柔的吻裡動情, 他摸著穆向遠的臉,儘管閉著眼睛, 卻一樣能描畫出他的五官。

“向遠哥…”安鶴一情不自禁喊出了口,“我愛你。”

“我知道,我也愛你。”不論何時,穆向遠都會給安鶴一回應。

外麵是風聲和時不時傳來的笑聲,有點新奇,更多是刺激。安鶴一的神誌漸漸迷離,穆向遠翻了個身,手壓在他領口扣子上。

解了三個,安鶴一覺得那塊兒有風灌進來了。穆向遠也察覺到,俯身去親。

小小的帳篷裡溫度驟然升高,安鶴一按住穆向遠的腦袋,用力閉了閉眼睛,輕喘著氣微微支起身體。

“這裡有點涼,我怕你凍著。”安鶴一揉了揉穆向遠的頭發,“穆機長,忍忍吧。”

“哎…”穆向遠擁著安鶴一躺下,輕歎一聲。

他把頭埋在安鶴一頸窩,平複了一會兒才笑了笑,啄吻著安鶴一的側臉:“嗯,回家再說。”

這一激動,左右是睡不著了。穆向遠把安鶴一提溜起來,倆人牽著手去看星星了。

走到小溪邊,小椅子一支,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安鶴一帶了塊毛毯,抖開把穆向遠也裹了進來。

穆向遠抓著安鶴一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空著的手指指天上:“瞧,那小勺子,北鬥七星。”

“哦哦,那一個,最後一顆在那兒。”安鶴一聲音裡帶著笑意,“我瞧見了。”

“還有嗎?其他的你認識嗎?”安鶴一戳戳穆向遠的腰。

穆向遠怕癢,笑著摟緊安鶴一,再看向天空想一展他識星星的本事時,一片雲飄了過來,擋住了剛才的燦爛星空。

“喲,看不見了。”穆向遠有些遺憾。

安鶴一倒是挺平靜:“沒事兒,總會有雲開霧散的時刻。”

“對,聽你的。”穆向遠歪頭親了親愛人的額頭,渾身舒暢。

“向遠,之前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安鶴一再開口,嗓音有些啞。

穆向遠沒出聲,隻捏了捏他的手心。

“你的航班起落架故障那天,我經曆了一場手術失敗。患者沒能下手術台,我…”安鶴一低下頭,“現在這事兒在走司法程序,吳主任沒讓我管太多,說等有結果了再告訴我。”

“嗯,我知道的,那天你明顯情緒不對,後來也不願意說。”穆向遠微怔,歎口氣,“安安,我還是那句話,你是人,不是神,失敗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對不對?”

“嗯,我懂,我現在也好很多了。後來我反複練習了好多次那類手術的過程,也許再遇到其他病人,再用無數次成功,可以彌補我心裡的愧疚吧。”

穆向遠點點頭:“很難,我知道,我陪你。以後你每次手術完,都要告訴我,好不好?”

安鶴一把頭靠在穆向遠肩頭,小聲說“好”。過了會兒,他握住穆向遠的手:“謝謝你給我留了空間,沒有追問我。”

“哎,其實我那會兒也著急,怕你全憋在心裡,但又知道逼你說出來更完蛋。”

“好起來了,我是厲害的安大夫呢,彆擔心我。”安鶴一親昵地晃了晃穆向遠的手。

深林裡的夜晚靜謐,沒有城市裡的車流喧囂,也沒有推杯換盞的熱鬨,卻有最愛的人在身邊。

就這樣靜靜坐著,聽著山林的聲音,看著時隱時現的明月,讓他倆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

“向遠,今天說到切西瓜這事兒,我就想到咱們在國外那幾年,你真是為我付出了好多。”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怎麼一年四季都能買到西瓜的?”

安鶴一抓了抓腦袋,扭頭看穆向遠。結果穆向遠想了會兒,應道:“不太記得了,大概就是找鄰居奶奶問的什麼超市進貨渠道吧。”

“看吧,你為我做了很多事,你都不記得了。”安鶴一靠過去,被穆向遠緊緊摟住。

“我樂意啊。”穆向遠自顧自笑起來,“你彆有包袱,我真是心甘情願的。”

“看你開心我就開心,看你會了個什麼技術,我感覺我也會了一樣。這事兒也沒那麼複雜,就是我特彆喜歡你。”

安鶴一笑著點頭,他明白也接受,一樣也會回饋給穆向遠。

“想來我們也一起看過挺多地方的星星了,以後還會看更多,對吧?”安鶴一輕聲問道。

穆向遠大方地說:“隻要你願意,天涯海角,我穆某人都陪著。”

安鶴一重重點頭,雙手抱拳:“這一拜,生死不改…”

“嘿,剛才讓你唱你不唱。”穆向遠推開安鶴一的拳,笑道,“鬨呢麼。”

*

第二天一早,早起的小鳥叫醒了大家。

安鶴一先起來洗漱,碰見幾個小飛,問他們穆機長呢。

“穆機長昨天晚上刷視頻看人趕海看太晚了,現在還沒醒的意思呢。”安鶴一拿紙巾擦了擦臉,笑著說。

“那你不說他啊?”

安鶴一有點奇怪地應道:“他今天不飛也不上班,喜歡看就看吧。不然等後麵工作忙起來了,他還哪有功夫關心蟶王在哪兒藏著呢。”

小飛笑起來:“安大夫心態真好。”

許是一起玩了一下午加一宿,大家熟悉起來,小飛拉著安鶴一去吃早飯,吃著吃著竟然開始尋醫問藥了。

“安大夫,我這個富貴包這兒,一到冬天就疼。”

安鶴一站起來,走過去沿著脊柱捋了捋,說道:“一定要注意保暖,你們這個工作,頸椎腰椎都好不到哪兒去。記著點兒多動動,練練八段錦什麼的。”

“我還以為這事兒一問大夫就得做手術呢。”

“你們這麼年輕,能保肯定先保著,沒事兒動什麼刀子呢。”安鶴一拍拍人後背,“真有啥也彆急,找我,我們醫院的脊柱中心還是挺厲害的。”

“哎喲,聽安大夫這麼說我可就放心了。”

穆向遠起來的時候,就瞧見這麼一幕。安鶴一被七八個小年輕圍在中間,都快給人把上脈了。

他揉了揉眼睛,發覺安鶴一竟然和他們十分融洽。

這是剛認識第二天的狀態嗎?安鶴一這麼社牛的嗎?這以後還能帶他見可可愛愛的小飛嗎?

穆向遠快步走過去,一點不嫌自己礙事地紮在安鶴一身邊。

安鶴一正在看彆人手機上的病曆,隻抬眼瞧了穆向遠一眼。這穆向遠可要鬨了,他“哎”了一聲,又被安鶴一踹了下小腿。

“安靜。”安鶴一挺嚴肅,但一轉頭,對著小飛又放緩了語氣,“他按時吃藥問題不大,不過一定要提醒他,高血壓的藥不能隨意停,要遵醫囑。”

“目前他也沒有其他並發症,聽當地醫生的,隨訪就行。”

“哎,好,謝謝安大夫!”

“彆客氣!”這話是穆向遠答的。

馬智凱昨晚睡得也晚,這會兒翹著頭發走了過來。他先跟穆向遠打了個招呼,又嘟嘟囔囔問安鶴一:“安大夫,我後腦勺疼,能給我看看嗎?”

一說這,安鶴一神色一凜,立刻站了起來。穆向遠跟著抬頭,眨巴著眼睛沒跟上安鶴一的節奏。

看了會兒又觸診,安鶴一不確定地問了句:“你是不是沒睡枕頭啊?”

“啊,我沒帶枕頭,直接睡地上的。”馬智凱訥訥應道。

“嘿,你這是來薅安主任掛號費呢!”穆向遠評價道。

安鶴一不氣,重新坐回穆向遠的身邊朗聲說道:“你們的腦袋我都觀察過了,沒啥問題。”

頓時,十來道目光投向安鶴一身上。穆向遠趕忙幫腔:“安主任的職業習慣,彆害怕。”

這穆向遠也沒想到,出門帶個安鶴一,跟帶了台核磁共振儀似的。

他倆對視一眼,抿唇憋著笑,越發覺得這些年輕人可愛。

中午他們就要返程,有的人晚上有航班要出發。對這群人來說,能過個完整的周末,是很久才能遇見的事情。

上午安鶴一和他們一起打了會兒羽毛球,出了一身汗不太舒服。穆向遠拿了毛巾給他擦,結果兩個人在帳篷裡越擦越不對勁。

“我自己來吧。”安鶴一手向後伸,拽過毛巾。

穆向遠啞著嗓子:“嗯,好吧。”

話雖然這麼說,他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安鶴一。越看越熱,越看心跳越重。

連穆向遠自己都納了悶了,他倆都在一起這麼些年了,他這顆心,怎麼還會亂蹦亂跳。

他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安鶴一冷笑一聲:“可不敢,漏跳那是早搏,亂跳有可能是房顫,那都得去醫院看看。”

“哎,你!”一瞬間,穆向遠腦袋裡的風花雪月就被打散了。

中午吃飯,在聽說了這裡有安鶴一的免費診療之後,更多的穆向遠的同事圍攏了過來。

外科病能看,內科病也給看,安鶴一今天啊,是全科大夫。

有的實在是不能確定的,他還會來個遠程會診,拿著手機搖一個同安附院的主任醫師。

這可讓穆向遠各部門的同事都高興極了啊,大醫院大專家,平常誰能搶到號啊,今天免費給看。

“穆機長,以後多帶安主任出來玩啊。”

穆向遠“哼哼”兩聲,沒答應。那他能答應嗎?那他可太了解安鶴一了,隻要有病人,那注意力就全跑了。

不過穆向遠哼哼歸哼哼,安鶴一腦門一有汗,他手上的紙巾就伸過去了,根本不用安鶴一費心。

快分彆的時候,安鶴一還教了幾個小飛一個手指遊戲。

“你們小時候肯定玩過,這個是能鍛煉反應能力的,也能提高注意力。來,左手比槍,右手比五,一槍打五,輪換著來。”

瞧大家都玩上了,穆向遠不甘示弱也加入進去。安鶴一瞅他一眼,低頭笑了下,再開口聲音裡帶了點顫:“五打完了,可以打四、三,是不是開始有點難度了?”

一群人湊在一起,那很容易就激起了勝負欲。直到仨小飛又坐進他倆的車裡了,還在一決高下。

安鶴一看了眼手機,笑了笑輕聲說道:“把他們送回家了,你送我去趟醫院。有個病人術後發燒了,我去看看。”

“那要不先送你?”穆向遠發動車子,問道。

“沒事兒,咱也得學會放手。之前帶的主治在處理,我隻是去看看有沒有啥問題。”安鶴一還挺輕鬆,“啥事我都乾了,也會攔著他們進步的。”

穆向遠笑著點頭,安鶴一又補了句:“到那兒了你去我辦公室待會兒,咱倆一起回家。”

仨小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在聽到他倆說話的時候就不做聲了。這會兒安大夫說完,他們又瞧見穆機長笑了笑,特開心地說“好”。

*

穆向遠重新飛往藍天的那天早上,是安鶴一送他去的單位。安大夫特意把手術排在了下午,就為了能趕上這一關鍵時刻。

“我又不是剛放單,也不是剛升機長,短暫下崗再就業而已,你還非要來送。”穆向遠拉著箱子站在車門旁邊直樂。

天氣不太好,飄起了小雨,穆向遠讓安鶴一趕緊開車去醫院,安鶴一抱了抱他,扭扭他的領帶。

“那些時刻,我還不認識你,沒能陪你。以後啊,都有我。去飛吧,我的穆機長。”安鶴一笑起來,即使身後陰雲密布,可他依然笑得燦爛。

穆向遠心中微動,低下頭親了下安鶴一,又捏捏他的手:“等我回來。”

“好,一路平安。”安鶴一擺擺手,瀟灑地鑽進車裡。

等安鶴一開車走遠了,穆向遠還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遠遠看著。他捏住領帶結,仿佛還能感受到安鶴一手指遺留在上麵的溫度。

早上換製服的時候,穆向遠的領帶是安鶴一給打的,肩章是安鶴一給穿的。

安鶴一還說啊,他們初見時,就是這身衣服,把他給定哪兒了。

想到這兒,穆向遠笑了起來。這主動起來的安鶴一,他可真是招架不住。

簽派夏主任等穆向遠量完血壓做完酒測走了過來,跟穆向遠握了握手:“今天我給你們做放行講解。”

“感謝。”穆向遠笑著點了點頭。

等機組人員到齊,夏主任講解了航路天氣、機場情況,又和穆向遠核對了飛機起飛重量和油量。

穆向遠仔細地看著各項信息,最後在放行單上簽上了他的大名。

“一路順利,有事隨時聯係。”夏主任合上文件,朝穆向遠點了點頭。

陰雲之後,天氣放晴。

穆向遠坐在駕駛艙左座,有條不紊地和副駕進行著各項檢查。上客完畢,他拿過話筒,做了簡短的機長廣播。

客艙乘客隻覺得正在說話的機長聲音挺好聽,並不會知曉他經曆了什麼。

而穆向遠也不需要任何人關心其他事,他隻想和他的飛機夥伴一起,駛向藍天。

安鶴一說過,該飛翔的人就該屬於藍天。

他們一天一地,在各自的崗位上閃閃發光。如此相愛,也如此相配。

飛機對正跑道,穆向遠手握油門杆,操縱著飛機逐漸加速。決斷高度後,穆向遠沉穩開口:“起飛。”

暑運快開始了,穆向遠的排班量顯著上升。不過他現在還有行政工作,相比於之前,在同安的時間稍微多了一點。

於是安鶴一時不時就能聽見穆向遠在沙發上窩著,哀嚎一句:“怎麼、又是,極地航線!我的頭發啊!”

安鶴一正在喝水,聽見這一嗓子差點沒噴出來,轉身站在廚房門口寬慰他:“哎,你這也不成天奔北極,輻射量可以接受。”

“我的頭發!我們那些四十多歲的同事,好多都沒頭發!”穆向遠坐直了,扭過身體瞧著安鶴一。

安鶴一指指自己:“我這隔三差五還要去做介入手術,那不比你們那輻射大,我這不好好的。”

“你不一樣,你天生麗質。”穆向遠皺著眉頭。

安鶴一無奈地歎氣:“你這關注點,你怎麼不多關心一下健康問題。我們心內科的孔主任,長期做介入手術的,前一陣子甲狀腺癌了。”

這一說,穆向遠捂住自己的脖子。安鶴一又說:“這病不啥大事,他做了手術之後,繼續給彆人做手術了。”

“貴單位給你們買保險了嗎?”穆向遠搖著頭,“這工作怎麼又累又危險。”

“哎,做好防護,問題不大,你彆擔心了。”安鶴一淺笑著,瞧著穆向遠的注意力被轉移走了。

他倆現在比以前說的話多得多,還密。

以前是穆向遠把大事小情地跟安鶴一說,現在呢,經常是一落地,手機打開就能看到安鶴一發來的一大篇一大篇消息。

安大夫還不愛發語音,全是打字兒,標點符號極其標準,讓穆向遠看了一遍又一遍。

就這樣,在航班間隙的等待時間裡,穆向遠心情也十分舒暢,動不動就要請機組和乘務組喝航站樓的咖啡和奶茶。

*

安鶴一出完門診之後,幫彭小鵬過了一遍主治考試的知識點才回家。他吃著穆向遠給他訂的飯,心中一動,給穆向遠撥了個視頻。

這會兒穆向遠在倫敦,休息兩天等著再開飛機回同安。

“嘛呢?”安鶴一對著鏡頭笑了笑。

“看你啊。”穆向遠大咧咧說道。

“想你啦。”安鶴一擦了擦嘴,拿著手機坐到沙發上。

“我知道。”穆向遠也笑,背靠在欄杆上,風吹起了他額頭的碎發,“我也可想你了。”

倆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在這想來想去,終究是讓安鶴一有些承受不了。於是他紅著臉轉移了話題,說起了下午門診的事情。

今天下午有個病人捂著下巴來了,說自己頭疼牙疼,疼得受不了,一定是腦袋有問題了。

安鶴一要給這大哥查體,大哥捂著腦袋不讓,說是不能隨便動,動了就完蛋了。

本來安鶴一門診排隊的患者就多,這還有個說不清問題又不配合的,他儘力保持著耐心。

見這大哥總是吸溜,安鶴一稍稍站遠了一點,手背後讓他張開嘴。大哥見安鶴一似乎是真不動手了,這才稍稍張開了嘴巴。

“去把智齒拔了吧,順便看看你這蛀牙。”安鶴一皺著眉頭,“小鵬,把號給退了。”

“啊?這就完了?”

安鶴一把片子還給他:“你的大腦沒有問題,去掛個牙科。”

穆向遠聽完哈哈大笑,說這是他的翻版。安鶴一也笑:“也有反過來的,有個大爺說自己有特異功能,能聽見彆人的心聲,電視台都去采訪了。”

“她女兒不信,生拉硬拽到我們醫院,一查,顳葉癲癇。”

“哎,人生真是不知道哪處會崴腳啊。”穆向遠感歎著,“你這一天天的,奇聞軼事也不少。”

安鶴一點點頭:“當個調劑罷了,咱主要的還是得找出來到底是哪有問題。”

“心情好點沒?”安鶴一看著屏幕笑了笑。

穆向遠微微睜大眼睛,安鶴一又說:“一開視頻就發現你眉間距窄了,說吧,哪兒不對了?”

“哎,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穆向遠笑得溫柔,“我媽前幾天出去徒步,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

“這會兒在倫敦呢,做完手術了。”

安鶴一頓了下,利落地說:“你把她的病曆都發給我,我拿去找骨科看看。然後再給我一個地址,我給她寄點藥。”

“哎,太麻煩了…”穆向遠應道。

安鶴一“嘖”了一聲:“那是你媽媽啊,雖然我沒見過,但我一直當她是我半個媽。國外哪能找到咱這兒這麼好的膏藥,上回吳老師骨折貼的那個土膏藥,黑黑的那種就特好,我給咱媽寄。”

“哎,鶴一…”穆向遠還想磨嘰。

“彆打岔,趕緊去要病曆。”安鶴一說著就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哎,好,謝謝安大夫。”穆向遠笑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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