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旌疏風聲密(2 / 2)

大恒新錄 往北十裡 6644 字 9個月前

益華剛剛垂下的頭又抬了起來,她淺淺笑談:“百花醉和我們人多少有些一樣。”

我躲開她的眼神,目視遠方,麵色自然的冷淡:“走吧。姨母和母親還在等。”

我們又開始在府中兜兜轉轉。路過一塊假山時,益華倒退回去,我定睛一看才發現有一隻黃鶯風箏卡在其中。益華著人取下來,拿到手中,細手撫摸風箏骨架:“一看到風箏和你,就想起當年在圍場見麵,你將自己的風箏讓給我們這些混孩子的場麵。”。

我看著風箏也不免笑起來,與她一道摸上骨架:“是啊,當時你哭著鬨著,軟乎乎的,癟著嘴,我瞧著十分可憐,又覺得那鈴鐺吵得很,所以心軟了就給你了。”

益華沉默。她微微拉起裙擺,腳踝光潔,無一物。

她見我臉色難看,放下裙擺,麵上有歉意:“走吧。”

長桑旌在位的第二年春末,我收到了來自中書省的聘書。長桑旌任命伴讀薛家擔任鹽商,薛家讓父親輔佐;銀家一時盛況空前,風頭無兩。可惜銀家是新臣,根基尚不穩,舊臣們要攻擊新臣便迅速抓住銀家這個薄弱點展開了。

銀家的風,已經刮起。

父親夜晚找我詳談,與我明確銀家現在麵臨最大的問題是薛家在掌鹽一事中中飽私囊,雖然做得隱秘,但舊臣中的那些老狐狸也不是白白在朝廷中混了那麼多年的,若是一經查出,薛家或許會拿銀家頂罪;即便不拿銀家頂罪,銀家也有可能因此失去薛家這一難能可貴的大靠山。這些對如今新貴的銀家來說都可能是由盛轉衰的要點。我嚴肅以待,向父親許諾,一定盯好京中各個朝臣的動向。

“包括季府的,”父親抬眼,眼神肅殺,“要知道季家向來是個老古板,皇上的心思難以捉摸,保不準就是在等季家這樣的人來戳穿窗戶紙,好殺雞儆猴。”

我想了想,點點頭。話是沒錯的,季家確實固執得有時讓人覺得不懂變通生存之道。銀家好不容易集齊天時地利,走到如今的位置,絕不能敗給任何小的疏漏。

我到中書省任職的前一天,冒著大雨,上季府拜訪。

“季公子,夫人今日不便見客,還請回。”侍女堂而皇之地大聲宣告,又上前兩步,用極小聲的聲音火急火燎地道:“側二門,姑娘等。”

我繞了大半個季府,來到側二門。側二門藏在常春藤的陰影下,位於人跡稀少的街上。益華戴著大大的連衣帽,側著臉。她看到了我,卻不好轉過頭,於是我先找好合適的位置才舉步向前去。選定的位置剛剛好能擋住所有人看清門內人容貌的視線。

小姑娘眉目淡然,妝容清雅。“如今母親不樂意我見你,我想你是明白的。如今銀家處於風雨中心,你在中書行走,本是榮華萬丈的好事,而我今日冒險前來隻是出於多年摯友的角度提醒你,莫要沾染了如今中書省的那些毛病,於你而言不好,那些伎倆能走得好一時,然報應就在後頭。還有,萬事小心安全為上,雖說男子必然要建功立業,但若是實在不行,應該懂得及時抽身才是。”

我沉默。一會兒,我瞧見她的貼身侍女腳步匆匆在她背後趕來,才急忙開口問她:“你是很不喜歡中書省嗎?”

益華也沉默了一會,她眨著眼睛,認真回應:“我自知官場凶惡,有些手段不得不使,否則難保自身。我也身在其中,如何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若是你真的要我說真心話,那我確實不喜歡。”

侍女瞧我們似乎說完了,當機立斷打斷:“姑娘快回房吧,夫人要來查房,現今兩位堂小姐找了茬,才好不容易拖住,也拖不了很久。拖久了容易漏出破綻。”

還不等我告彆,益華朝我點點頭,和丫鬟一起關上門,迅速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頹然泄氣,這與我想象的不一樣。但我能理解季夫人的做法。我頂著風雨,轉身離去。我剛才都忘了和她說在家裡一直練習的那句話——益華,我這段時間很忙,也怕連累你,我就不常來了,你得自己多加小心珍重。

局勢瞬息萬變。還沒等薛家落台,長桑笙就率軍攻破了帝都。

長桑笙是個長相雌雄難辨的皇帝,他帶著異族發妻親自處死了長桑旌,長桑旌正式冊封的後妃和他的遺也一一死去。對於後妃們來說,沒有牽連家族已經是萬幸。

新帝上位,百官迎來新時代。舊臣除非能力大成者留任,其他的罷免的罷免、遠派的遠派。但不久以後,新帝辦科考,我以榜上二十七名入仕。新帝將我安排在了戶部一個整理檔案的位置上。

父親愁眉不展,我卻心底大大鬆了一口氣。這樣以後的榮譽可以算是我堂堂正正自己掙來的。

新帝坐享萬民擁戴,帝後身姿嫵媚與其並肩而立,指點江山。

我躲在華麗的袍子下精工操勞。三年後,吏部提官,據吏部好友的小道消息,我擢升戶部侍郎的名單已經遞到了皇帝桌上。我欣喜地等著喜訊傳來,卻不想傳來了中宮噩耗。

我自然知道這段時間的天下挾後,但我以為大主姬重回宮城,這件事不日就會被壓下來,再過段時日也會煙消雲散。

父親撫著白須,眯著渾濁的眼睛,躺在蓬椅上,歎道:“世情涼薄,大主姬要保皇帝和大恒皇室;而皇後知道自己僅僅是退下來不足以平民憤,她要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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