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陌上楊柳青(2 / 2)

大恒新錄 往北十裡 3979 字 9個月前

我朝他看去,佯怒叱:“說什麼混賬話,若是你如何了,讓我們娘幾個怎麼活?”

渠羅仇烏張揚凶惡的五官微微收斂,帶上一點兒柔和,安慰我:“如今綢羅國在我的掌控之內,還有誰敢對我動手?”

我心裡默默反駁——自然是你一直信仰的天神。

明珠明月的病來得蹊蹺,大家不知為何,我卻清清楚楚。渠羅仇烏雖還對大恒有些畏懼,但從來沒放棄挑戰大恒威嚴的想法,他不是沒想過提前登上王位。渠羅仇烏這個人隻有兩個弱點,一個是重愛親屬,一個是過信鬼神。

接到家裡的信後,我隻能下狠心,將從家中帶來的乾草蘇泊草磨成粉末加到吃食裡。蘇泊草性乾熱,有快速熱血之效,過度服用會致使心脈紊亂。初診者,血熱麵紅,會有間隔性吐血的症狀;久之,會厭食,全身癱軟,最後在幻覺中死去。

解藥,就夾在將和皇帝詔書一起到來的家鄉土物中。

渠羅仇烏坐在床邊,看著昏睡中還牽著彼此雙手的女兒們,神情悲痛。我走出帳外,兀自抹淚。流淚抬頭望著無垠的夜空,一輪玄月高掛空中,清冷明亮。

詔書在途中顛簸不斷,護送它的使者們換了一批又一批。數月後,交到我們手中的詔書染上了大恒人和西洲人的鮮血。

最後將它護送到我們手上的是大恒人馬遙。他生在大恒邊陲小鎮,遇上護衛隊的時候正打算將從北邊交換的貨物運回大恒售賣。

我問:“那你的貨物呢?”

矮小的男人灰頭土臉,用厚厚的圍巾包著頭,他的絡腮胡雜亂潮濕:“沙漠裡本來帶貨就難,碰到護衛隊之後就更管不上了。”他不好意思笑笑,致歉道:“小人出身寒門,在沙漠裡走了九天,急著趕家中報平安,還請郡主原諒我這一身汙糟。”

我上前將他扶起,除了那幾個熟悉的麵孔,我很久沒看見大恒人了。“哪裡的話,你將聖旨帶來了,曆經死劫活難,我千般感謝尚且無法表達,豈能以王威示人。”

馬遙痛心疾首地搖頭:“可憐那一群少年將軍,衷心不二,卻死於逆賊手下。馬遙在季小將軍臨死前臨危領命,從小將軍處知道了這封聖旨的意義重大。既已知曉,身為大恒人,豈能不托付性命!王後隻身一人在此,與我們所做彆無二致,王後又哪需言謝。”

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是我們大恒男兒永遠挺直的脊梁。

這句話,還是年幼時季家姐姐與我說的。彼時她站在新帝設下的圍場中,坐在丞相女的身邊,華服美容,光芒內斂,她的哥哥們坐在對麵,隔著屏風還在往她處三番五次地探看。

我心下可惜,草草與馬遙說了一嘴:“許久未聽到故人消息,沒想到今日得到這半點與故人有關之消息,竟是慘痛的。”我想起那位隻有一麵之緣、多存在於聽聞中的季小將軍,他恐怕今年還未足十八。

渠羅仇烏領了聖旨,馬蹄不停地籌辦最後的規程禮度,祭拜了天神族祠,選了良辰吉日,不日登基。

他登基那日,我在後帳將解藥給兩個孩子喂下。

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天亮,再從天亮等到次日東方吐白。明珠的呼吸越發虛弱,明月還在沉沉昏睡中,隻中途醒過一次,醒來那次她看了眼我,然後更加緊地抓住了胞胎姐姐的手。明月再醒來時,明珠的手已冰涼透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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