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恒新錄》全本免費閱讀
沒有人告訴過我,我們家和新帝竟然有比常人好些的關係。
本來我以為進宮領賞隻是因為尋常原因,隻是因為二伯和諸位哥哥沒有幫殤帝堅守城池、早早站隊了新帝,可進了宮一看,居然不止如此,還有些彆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比起那些在北邊收來的兵將之女,新帝的異族皇後對益華堂姐總會厚待幾分。我們都知道皇後代表著皇帝,皇帝沒說什麼我們就該裝傻,可心裡總忍不住嘀咕:明明是那些兵將禮遇更重才是。
我拉著開爽堂姐,悄悄問:“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了?這麼神奇呢?”
“瞎說什麼呢!”開爽堂姐猛拍背,我立刻被迫挺直,她接著道,“你已經回昌平了,管好嘴,三思再說再做,你不多想就要彆人幫你想了。會很危險。”
原來大家都沒有相信陛下和主姬的說辭。隻是大家都不似前朝之臣非要什麼都要翻到麵上、弄個光明磊落。
我給父親寫信,給祖母寫信,給州中老友寫信,都沒有提及這些事。也是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離他們已經很遠了。
我們重新進了私塾,教課的還是那幾位老夫子,益華堂姐因為布施的需要沒有跟我們一起複學,隻是每日負責將我們從府中送到私塾,又將我們從私塾接回府中。
塾內人員變動不大,隻有一位家中受了吏部尚書的牽連被殤帝一旨貶到了嶺南,全家死在了山匪手中,為此我們還特地在夫子的同意下舉辦了一場送彆宴。卻又因種種忌諱,去了儀仗,就連白色窗花都沒有貼,隻是置了酒菜,走了些叩彆、痛飲的流程。
在這場盛大的悲傷中,人人相擁哭泣,淚如雨下,隻有朱從歡悄悄地失去了身影。我留意到了她,她站在遠處的長廊下,一身白色素衣,遍觀全場,隻有她真真正正地在送這位亡人最後一程。
我扭過頭。我必須裝作不知道。我必須和她站在對立麵。我必須站在現在站著的這個人群裡,永遠。
散學,益華堂姐如約在學堂門口等我們。我們還沒出去時她被幾個來接子女的婦人拉住,被殷切迎合。
還在門內台階下,我就瞧見了她,大聲喊:“姐姐!”
果然,堂姐成功從婦人的各有心思中脫身,與我同時站在了門前台階上。
銀家小女跟在我們身後,看到益華堂姐就低著眼睛乖乖巧巧地喊了聲益華姐姐,一反平日一身傲骨、絕不低頭的姿態。銀家勢頹,再無起機,但大家麵對銀屏還是一如從前的,不踩低也不奉承,這與銀屏自己數十年如一日的性子有關,也就是說今日她在私塾裡所得一切待遇都靠的是她自己。
益華堂姐一直照顧我們這些小輩,自然也包括銀屏。但我們卻都知道銀屏和她哥哥銀旌疏不一樣,銀旌疏喜歡益華堂姐,對我們這些季家小輩更是青睞有加,銀屏卻實在不喜和我們親近,平日裡的親近都是麵子上的活兒和利益權衡。
益華堂姐很清楚。但從來沒戳穿過。
銀屏要小借點季家的光,不出錯、不損害,益華堂姐向來也是讓我們也由著她去。長平皇帝還在的時候,昌平城內人人和善,大家也理解銀屏作為小門小戶的女子要出頭,於是銀家要借點兒季家的光大家也認了。
可惜,再也回不到從前。
雪鵑姐姐自然地挽上益華堂姐的臂彎,親昵地貼在她的肩頭,笑著和銀屏說:“銀屏,今晚在我家中弄個小的品酒會,你也一道來吧。”
銀屏抿著唇,看著益華堂姐。益華堂姐點點頭,道:“今日是雪鵑做東,她許了就好,若是你願意去你就差個人回家告知父母兄弟。”
到底還是要撇清乾係。我看著銀屏,她那樣聰慧一定明白這幾句話的含義。
果然,銀屏推辭道:“今日家中小表妹抓鬮,就不回去了。”
銀家現在哪來的一歲的小表妹。首先,銀家在殤帝在位時最輝煌,可那時候銀家都沒有將表家兄弟姐妹接進昌平,何況現在;其次,這昌平城裡各官宦家但凡添了個一兒半女用不了半日都能傳遍昌平。再說了,銀家和我們家關係就算不親昵,但銀家如果添了個孩子,哪怕再能瞞,這麼大的事情我們家也早收到了風聲。
我看向益華堂姐,益華堂姐麵色如常,她握著晉雪霏的手,溫柔又清朗地笑。晉雪霏一舉一動、一笑一哭中都是試探,我躲在開爽堂姐身後實在忍不住了偷笑,偷笑了好一陣子才從開爽堂姐身後閃了出來。
晉雪菲已經走了,跟著她的二姐姐晉雪薇。
雪鵑姐姐和益華堂姐並肩而立,一紅一月白,衣裙上刺繡精致、栩栩如生。我和幾個兄弟姐妹站在她們身後,形成一道天然的隔牆。除了我們,其他人都不要想討到什麼消息。
“銀旌疏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傷心。”
益華堂姐沒有接這句話,道:“今晚你伯父家的幾個妹妹兄弟來嗎?”
雪鵑姐姐長歎了一口氣:“她們還忙著——我小姑姑的事。”
益華堂姐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仿佛邁過了崇山峻嶺。她說:“雪鵑,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