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尷尬地想起這茬事情。
“咳咳,這隻是假的,而且世家大族聯姻程序繁瑣,一般會在男子加冠禮,女子及笄禮之後一兩年準備。期間再想點辦法拖延一下,至多三年西南這塊就能收入囊中。”
沈棠也不是什麼喪心病狂的上司。
哪裡會為了自己大業犧牲下屬婚姻?
除非,你情我願。
苗訥詫異抬首:“三年?”
她看著沈棠的眼神比以前多了點細微變化,仿佛在看一個奇跡。倘若是旁人說三年攻占西南大陸,苗訥會覺得此人桀驁不馴,除了口氣大沒其他的本事,現實會教做人。
但,說這話的人是沈幼梨。
十餘年,從一貧如洗到整合西北勢力,順帶還將十烏和北漠兩個毒瘤全部變成自家後花園的傳奇開國君主。萬事開頭難,可隻要度過原始積累階段,之後便是水到渠成。
“不然呢?我說三年都是給西南這些國家麵子。它們跟如今的康國可不是一個體量,不論是疆土人口還是國力。派你跟克五來這裡,一明一暗配合,也不是衝梅驚鶴一人來的,收拾她隻是順帶,真正目的還是讓戚國在這三年減緩擴張速度,陷入君臣互相猜忌的旋渦……終止西南各國隱約以戚國為首的趨勢……讓各國無法凝聚成一股繩。要不是北漠和高國兩地民心需要安撫,警惕各地生亂,將士要休息,現在整頓兵馬強攻西南也不是不行。”
她甚至不用發愁如何籌措軍糧。
康國境內年年豐收,各地還建立較為完善的情報傳遞部門,一有自然險情苗頭就要第一時間上報,再加上太史局和秦禮的存在,什麼洪澇、乾旱、蝗災……根本不存在。
庶民勞作一年,上繳田稅剩下的糧食不僅能養活一家,還能結餘不少錢,給家人添置一年四季衣裳,給家中房屋翻新,不再忍饑挨餓。這種日子在上個人類文明鼎盛時期不值一提,但對於飽受數百年亂世之苦的底層而言已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太平盛世了……
北漠之戰和高國之戰基本都在敵人地盤打的,除了邊境庶民被迫遷移,康國境內庶民基本沒太大感覺。這一年多以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偶爾感慨哪裡又冒出一條路。
沈棠確實有資本說強攻西南。
苗訥感覺肩頭擔子更重了。
她扯了扯嘴角:“可這、這關乎康國國運的大事兒,隻交給草民以及崔女君……”
是不是有點兒太看得起她們倆了?
沈棠笑道:“怎麼可能隻有你們倆?”
其他國家給康國安插間諜,康國也不傻啊,自然也會往其他地方安插內應。這些內應有些隻是販夫走卒,有些隻是胥吏小官,看著不起眼,但關鍵時刻也會派上大用場。
苗訥聞言長舒一口氣。
沈棠話鋒一轉:“不過,你們倆確實是間諜之中身份最高的,分量很重呢。克五那邊你不用擔心,即便暴露,崔止也不會動他。夫妻倆心眼加起來能有八百個,你就不一樣了,藏好自己,保護好自己。萬一泄露,三十六計逃為上,保全自己性命!懂嗎?”
這跟苗訥一開始的預期截然不同。
“間諜等於死士,求生是怯懦背主之舉。”
暴露身份不該直接求死?
沈棠:“若你是我的兵將,我當然可以這麼要求你,但你隻是在野白身,幫我已是希敏深明大義了,怎能再叫你賠上一條性命?”
苗訥的任務很重要!
但並不是完不成,這仗就打不了了。
苗訥道:“草民不會讓沈君失望。”
即便對手是在戚國根基深厚的梅驚鶴,敵明我暗,隻要離間計用得好,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沈棠剛起身就想起另一樁事:“對了,我的化身‘烏有’也會在西南活動,你若有困難或者哪裡需要配合,可以找‘烏有’,它會第一時間聯絡我。除此之外,過一陣子還會有另一人過來聯絡你,有事也可以找他。”
“鬥膽一問,此人是誰?”
“尚書省,左仆射,寥嘉。”
寥嘉跑來西南自然也是為了找尋圓滿文士之道的機遇,他的圓滿儀式太坑了,沈棠可不能讓他在西北地盤禍害自己人。要是梅驚鶴打算開啟第二次圓滿儀式,那就更妙。
敵人嘛,禍害起來都不用愧疚。
苗訥內心倒吸一口涼氣。
寥嘉的來頭顯然超出了她的心理預期。
談得差不多,沈棠抬手破掉言靈屏障,恰好宮內也派人過來傳召苗訥。苗訥溫婉道:“天使可否在廳內稍待,容民女梳洗上妝?”
傳信內侍態度極好。
尖著嗓子道:“女君請便。”
沈棠早已經悄然離去。
苗訥本身就是世家出身的閨秀,哪怕西北和西南兩地禮儀有所區彆,小心注意外加突擊用功也能過關,加之修煉讓自身氣息內斂,比正經西南閨秀還多了飛燕遊龍之姿。
“侄兒見過叔父。”
“快快起來。”
國主男寵目光是抑製不住的驚豔。
他見過幼年的侄女,粉雕玉琢確實討喜,但長大什麼模樣就不知道了,隻是聽家中說起過她相貌出眾,當王後都夠。可惜當今國主並無磨鏡之癖,男寵也不需要讓侄女幫自己固寵。侄女有修煉天賦又有相貌,若能入朝,站穩腳跟之後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隻是這些話不能明著說出來。
他與侄女好一頓寒暄。
問她家中父母兄弟姊妹過得如何,可有短缺,繞一大圈才將話題拐到正軌,問:“聽你父親說,你對崔氏那個崔侯白一見鐘情?”
苗訥毫不臉紅地點頭:“嗯。”
男寵責怪道:“女兒家也不知害羞。”
苗訥落落大方應道:“侄兒為何要害羞?戚國女兒皆以國主為榜樣,敢愛敢恨!敢想敢做!喜就是喜,不喜就是不喜,何必說違心的話?拘泥什麼女德女戒?喜歡的人就是要去爭取,總不能等老天爺大發善心給分一個。”
男寵心中歡喜,嘴上卻道:“胡鬨。”
苗訥委屈癟癟嘴,也不再頂嘴。
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男寵說教剛開了個頭,屏風後傳來一道慵懶女聲:“說得好,如此才是戚國女兒該有的風範。扭扭捏捏,不爭不搶,還不如絞了頭發找個廟宇當姑子,六根清淨算了。”
苗訥似乎才發現有第三人。
驚慌一瞬,爾後想起這裡是臨時行宮內院,能在叔父屋子裡還這麼說的女性,除了國主再無第二人,行禮道:“民女見過主上。”
待女子從屏風轉出,滿室生輝。
“可有嚇到你?”
苗訥搖搖頭:“主上天姿國色,民女見了隻覺自慚形穢,驚歎都來不及,怎會生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