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好得很!”
崔止內心的殺意再也不加掩飾。
氣浪以他為中心,暴力衝擊四麵八方,純粹精神壓迫朝沈棠鋪天蓋地湧來,似一根試圖擊穿她眉心的細針。普通人遭一下,不死也殘!沈棠淡定,身軀如山嶽巋然不動。
不止如此,她還開了嘲諷。
“崔家主胸襟如此狹隘,我倒是不用替家長操心了。所謂論跡不論心,不管初衷如何,怎麼說我也是護送崔女君平安探親的功臣,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吧?崔家主卻隻看得到我是家長的人,三言兩語被激怒就想殺人滅口,如此鼠肚雞腸,著實教人看笑話。”
沈棠在崔止雷區蹦迪蹦得更加放肆囂張。
崔止臉黑得,活像是被一隻墨鬥魚噴了個正著:“好一個牙尖嘴利的惡謀忠仆!”
“能得崔家主一句‘牙尖嘴利’的評價,是我榮幸。”沈棠眉眼隨笑意舒展開來,眉梢眼角都帶著點兒小賤,大白話就是“小人得誌”!
看得崔止差點兒破了多年涵養。
“你說……回鄉探親?”
意思就是崔徽這次隻是回來看看親人就走,而她在意的親人是誰,崔止心裡門清,或許有他一席之地,但兒女嶽母和小舅子絕對排在他之前。自己,不過是捎帶見一麵。
再問:“探親結束之後去哪裡?”
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
也讓崔止內心翻滾的醋意近乎實質化。
沈棠明麵裝傻充愣,實際痛擊崔止的痛腳:“探親結束後去哪,隻能問崔女君自己。也許繼續浪跡天涯,四處散心,也許想通了,願意原諒家長重歸於好。據我這陣子見聞,西南各地也不太平,實在不適合崔女君這樣普通女子生活,西北康國境內安泰,外無北漠十烏之擾,內無軍閥亂賊之禍,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安居樂業,非常適合崔女君落腳定居呢。”
之後嘛,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沈棠沒將這話說出來,但不妨礙崔止自己領悟。
此時,崔止臉色更黑了。
活像是被百八十隻墨鬥魚從四麵八方噴。
“重歸於好?”崔止咬牙切齒,拂袖而去,“你告訴祈元良,讓他少做白日夢!”
祈元良沒有夫人嗎?
為什麼要盯著他的夫人?
沈棠歪頭目送崔止從長廊消失,撇嘴。
學著崔止的話,陰陽怪氣地模仿:“啊對對對,告訴祈元良,讓他少做白日夢!”
嘖,也幸好這隻是她急中生智下的造謠,為的隻是將崔徽嫌疑洗乾淨——相較於“奸細”,“追求者派來的暗衛”這重身份就沒那麼敏感了,能掩蓋很多東西——否則就憑崔止這些行動,崔徽四胎坐月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吃屎都趕不上熱乎!
雖不算疑慮儘消,但危機也解除了。
沈棠安然無恙回來。
她走得慢,急死收到消息趕回來的崔麋。
“沈姐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方才聽小廝說父親找你……他是不是跟你談了什麼?你不要聽他那些話,是我自己非要喜歡你。要是他學王母劃下銀河,棒打鴛鴦,你就——你就帶我私奔吧!”崔麋這話實在驚世駭俗,當即就將沈棠震撼到石化,少年急忙找補,“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崔氏家規森嚴,父親最不喜這些離經叛道行為,你帶我私奔,也好狠狠氣他一回!”
沈棠沉默了。
崔麋這話簡直是哄堂大孝。
崔止聽了,墨鬥魚估計能數以千計!
她拍著崔麋肩膀,語重心長教育熊孩子。
“聘者為妻,奔為妾。”
小小年紀不要整天做私奔的白日夢。
她養自己都吃力,哪裡有閒錢養一個金尊玉貴的小郎君啊?沈棠乾脆利落拒絕了送上門的少年心:“雖然我喜歡年紀小的,但你這樣小的,我不行,有種犯罪既視感。”
“就因為年齡?”
沈棠直白道:“還有就是我窮。”
她歎氣道:“尚無積蓄,何以成家?”
崔徽也是後腳趕來。
聽到長廊拐彎處的談話,她猛地刹車停住腳步,嘴角神經險些失控。不知該誇獎小兒子眼光毒辣,一眼就相中世間最猛的女子,還是憐愛他一把,注定要踢上最硬鐵板。
崔麋認真道:“但是我有錢。”
崔徽暗暗點頭,二麋這話倒是不假。
世家子弟吃喝住行都是家裡負責,隻要沒啥額外的花錢愛好,月例和逢年過節收到的禮物經年累月下來也算得上豐厚。正常情況下,這些足夠兩個人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隻可惜——
崔麋碰見的是沈棠。
她道:“莫說你手中那點兒家當,即便是崔氏的錢都給我,也填不上我的窟窿。”
窟窿真的太大太大了。
除非天下統一,否則窟窿還會繼續擴張,直到天崩地裂,全世界的人都去見太奶。
崔麋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以為她誆騙自己:“沈姐姐可否告知,窟窿從何而來?”
借遍全國印子錢,利滾利三五年?
沈棠避而不談,崔麋篤定這是她的借口。
小小少年麵露受傷之色。
沈棠被逼無奈隻得如實交代,痛心疾首地道:“既然你非要聽答案,我告訴你也無妨。這件事情還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那時候我在外謀生養家,家裡人不知險惡,收留了一個老男人。我年少輕狂,不知輕重,遇人不淑,就栽在對方身上了。這些年我乾苦工賺的每個子兒都拿去養他,還債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見底又欠上。窟窿太大了!你太年輕,你把握不住,也不懂它的分量……”
是的,她的錢都給老男人花了。
任勞任怨給對方還貸款,他欠多少自己還多少,王寶釧見了自己都要喊聲祖師爺。
這個答案將崔麋震驚到無以複加。
表情定格在怪異的某一瞬。
“可、可你不是說喜歡年紀小的?”
沈棠笑眯眯道:“是啊,是喜歡年紀小的,但喜歡是喜歡,現實是現實。我不止喜歡年紀小的,還喜歡金銀珠寶。隻是在遇見值得的人的時候,金銀珠寶也不是首選。”
荀含章氪金是厲害,但他氪金能變強啊。
崔麋年紀是很小,但這小子用心不純。
她的馬甲可不是那麼好扒的。
“他非良人。”
崔麋眸子不知何時蒙上薄霧,眼眶微紅。
“但我甘之如飴啊。”
隻要氪金氪到位了,正麵硬剛二十等徹侯都不虛,限製荀貞上限的不是天賦,而是她的經濟能力。昂貴不是荀貞的缺點,是她的!
崔麋最後還是忍住了情緒。
意識到自己失態,匆匆道歉告退。
作為旁觀者,崔徽心緒複雜。
她當然知道沈君仍是孤孑一身,身邊根本沒有所謂的奇葩老男人,沈君這麼說不過是想一次性斷了崔麋這小子的念想,長痛不如短痛。雖說如此,沈君也不該自汙名聲。
沈棠自然知道崔徽就在附近。
向來厚臉皮的她也有些小小尷尬。
她一直將崔徽當做同輩人,崔徽的兒子崔麋就是小輩,同輩的兒子讓自己帶他私奔去氣生父,崔徽還都聽到了,這讓她如何淡定?
偏偏崔徽還喜歡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