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夭壽了(中)【求月票】(1 / 2)

哢嚓——

沈棠看著大戰一觸即發,耳畔卻傳來類似剝離開裂的響聲,她知道這個怪誕夢境即將結束。轉身欲走,胸腔卻傳來強烈的穿刺撕裂感。她腳步停下,最後一次回首遙望。

整個世界陷入某種扭曲。

唯有被洞穿心臟的神靈轉世清晰可見。

虛空之中傳來男女莫辨的聲音,連沈棠這樣的無形之體也感覺到隱約的窒息感,心臟的刺痛越發強烈:【你可知背神是什麼下場?】

青年平靜道:【不知,但求一搏!】

那道聲音沒再回應,沈棠內心卻悄然浮現一陌生答案:【生生世世,朝生暮死。】

隨著一道貫通天地的漆黑雷劫轟得落下,青年連同還再鬥爭的人影都被儘數吞沒。

沈棠耳朵也出現一瞬嗡鳴。

她驀地睜開雙眼,直挺挺坐起身。

寢殿一片寂靜,朦朧月色透過窗戶,隱約可見此時天色。沈棠喘著氣,雙目逐漸有了焦點,垂頭看著堆疊在腰間的蠶絲薄被。剛從冗長夢境脫離,周遭一切竟有些陌生。

抬手捂著冰涼額角,觸及黏膩汗液。

自己居然流了這麼多汗?

是寢殿的暖氣燒得太大了麼?

沈棠閉眸吐出濁氣,問:“現在何時?”

房梁之上傳來一男一女兩道聲音。

“回主上,剛到四更天,醜初一刻。”

沈棠愕然一瞬:“怎麼才四更天?”

剛才那場夢境的跨度似有千年那麼漫長,自己一覺醒來才醜初一刻?沈棠不信邪,有些不確定再問:“我剛才睡多久?可有夢囈?”

沈棠的睡眠質量一直比較好。

想睡就能睡下,生理時鐘一到就醒,比鬨鐘還要準時。睡相有些狂放,常常入睡頭枕床頭,醒來可能就斜睡在床尾。不過有一點值得誇獎,她睡覺不會夢中殺人,一點風吹草動能比守夜親衛反應更快,也不會睡覺說夢話。

親衛不用擔心聽到主上夢話被噶。

果真如前輩所說,給主上守夜是美差。

親衛道:“並無夢囈。”

偶爾會磨牙,這無傷大雅。

沈棠想到夢境內容,揉著額頭道:“也就是說,我今夜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做夢也是個體力活兒,腹中有些餓了。

她翻身下了床榻,踩上木屐。守夜內侍聽到動靜,將禦寒氅衣捧上來給她披上,沈棠揉揉肚子:“餓了,讓膳房簡單準備點吃的。”

沈棠對食物要求向來不高。

隻要能果腹,量大管飽就行。

王庭建立之後,這種生活習慣被秦禮強行糾正。不管她願不願意,一國之主的排場不能太寒酸。沈棠隻能退一步選擇折中,但膳房供應跟前朝相比仍顯寒酸,對沈棠而言已經是少有奢侈——她大半夜還能吃到熱騰騰的魚湯麵。胃口大開,一口氣乾十八碗!

做魚湯麵的禦廚笑得見牙不見眼。

吃飽喝足,這會兒躺下也難受。

於是,她又大半夜散步消食。

逛著逛著,逛到了外廷,遠遠就看到一片建築還亮著燈。即便是在夜色之中,沈棠也認出這是哪裡。抬手示意值夜官吏不要聲張,輕輕打開門,屋內的人頭也不抬趕人。

沈棠道:“無晦怎麼還沒回去?”

這都封筆過年了。

褚曜聽出沈棠的聲音,這才抬頭看她。

見沈棠略顯隨性的裝束,忙起身將她迎入內,又吩咐人將屋內暖氣燒高一些,免得凍著沈棠。同時也疑惑主上怎麼這個點出現,沈棠想解下氅衣卻被褚曜摁住,眼神寫滿不讚同。沈棠失笑搖頭:“無晦是怕我著涼了?”

褚曜道:“外頭天寒地凍的……”

沈棠剛想說自己有文氣武氣護體,誰著涼都輪不到她,褚曜補充:“這也不成。”

“無晦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她隻能繼續裹著那件厚重的氅衣。

氅衣寬大又毛茸茸,沈棠裹著它仿佛陷入一團柔軟皮毛,加之燭火光影營造的奇妙氛圍感,硬生生將她襯得柔弱嬌小。沈棠挑了個空位置坐下來,餘光瞥見褚曜案上堆疊老高的文書:“也不是要緊內容,留著年後也行。”

犯不著大晚上奮鬥加班。

這顯得沈棠這個國主太資本家了。

褚曜道:“左右無事。”

他家裡就他一個人,平日來往的親朋大多有自己的家庭照顧,大過年都陪著家人,哪裡顧得上他這個老頭子?褚傑識趣,過年不會來打攪他;魏壽忙著跟金蕊小彆勝新婚,還要關心膝下子女的教育婚配問題;學生林風和屠榮兩個,前者要操勞府上老人老年生活,代表林氏跟各家人情往來,屠榮回鄉祭祖掃墓……估計他們都要等年後再來給他拜年。

褚曜也不是覺得日子冷清寂寞了……

純粹是沒地方讓他走訪,唯有辦公上值。

沈棠看著旁邊都已經涼透的夜宵,道:“無事也不能拿工作來打發時間,無晦可以報個年節旅遊團,到處逛逛……打了這麼多年仗,也是時候鬆快鬆快,享受一番了。”

褚曜對此不感興趣。

隨便找了話題將其岔開。

“主上怎麼這個點還不睡?”沈棠剛出現的時候,褚曜敏銳發現她似乎有點心事,便問,“可是還在操心國事,籌謀來年的事宜?”

沈棠尷尬輕咳兩聲。

含糊道:“也不是國事。”

褚曜了然:“那就是私事了?”

沈棠的反應證明了他的猜測。

褚曜開心不起來,他與主上相識十餘載,何時見她為私事煩心至此?腦中瞬間警鈴大作,旁敲側擊詢問困擾沈棠的私事是什麼。

“……曜或許能為主上解惑。”

沈棠沒明說,隻是問了個奇怪問題。

“無晦啊,你說朝生暮死是什麼意思?”

“鶴壽千歲,以極其遊;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儘其樂。”褚曜一邊回答,一邊猜測主上問這個問題的初衷,“僅從字麵意思理解就是晝出而生,夜至而亡,生命短暫。”

沈棠喃喃道:“是這樣嗎……”

褚曜看著有些反常的主上,心中擔憂。

沈棠對上他關切的眸,笑著安撫:“……我無事,隻是剛剛做了個古怪的夢,受夢境事物乾擾,心境有些不平……過一會兒就好。”

倘若那隻是一個杜撰的神話故事,沈棠當然可以一笑了之,可偏偏這些前塵舊事與自己似有千絲萬縷關係……不,或許就是曾經發生過的。哪怕理智告訴沈棠,這些屁事兒跟她沒有一毛錢關係,至少跟“沈幼梨”無關!

有關的是沒有“沈幼梨”記憶的“自己”。

她根本不用在意!

越是如此告訴自己,情緒越受影響。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覺彌漫她的心頭——這種情緒對於她而言應該是很陌生的,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她身邊總有能全心全意信賴的人,孤獨跟沈幼梨應該絕緣。沈棠懷疑這種情緒不是源於她自身,而是源於夢境中的青衣女子。被寂寞糾纏的人似乎是她。

褚曜道:“夢境都是反的。”

這個寬慰相當沒有說服力。

沈棠揉著額角,看著朦朧燭火中的灰發青年:“我也希望它是反的……無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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