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
恐怕連沈棠、顧池和薑勝這三個罪魁禍首也沒料到,十烏變天的動靜有多麼大。
一連串連鎖反應,自下而上蔓延,最後如山崩地坼一般,將十烏王庭耗費無數心血才統一起來的異族勢力,一次性擊散。莫說整合實力南下侵略,光是自保都夠嗆。
有了呂絕的提醒,虞紫對洗馬女奴這樣的奴隸上了心。趁著鹽販跟第二個部落主事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功夫,佯裝閒逛,最後在部落住民警惕目光下找了地方歇息。
她用衣擺當扇子扇風。
環顧一圈找尋什麼,緊跟著目光一亮。抬手衝著幾名正在擠奶的女奴揮手,這小嘴兒抹了蜜一般,張口便朗聲喚道:“這幾位心善人美的阿姊,能不能勻我一口喝?”
虞紫的十烏語言不太熟練。這是她跟隨叔爺爺之後學的,雖然帶著蹩腳古怪的口音,但基礎交流不成問題。用叔爺爺的話來說,主公目前根基虛浮,需要時間夯實,她未來幾年都要跟十烏打交道,不懂十烏語言不方便。多學一門語言也多一技傍身。
生怕對方聽不懂,虞紫放緩語速,連說帶比劃,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口乾舌燥”。
正在擠奶的女奴表情麻木、目光呆滯。
待虞紫又重複一遍,她們才知道是在跟她們說話。爾後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答應。因為這些羊和羊產出的奶,甚至她們這些人,全部都是主人家的私有財產……
私人財產哪有處置私人財產的權利?
“我還沒喝過新擠的羊奶呢。”
虞紫摸出塊小碎銀,預備用錢購買。
“幾位阿姊就勻我一碗唄。”
女奴仍舊瑟縮著不敢回應。
這時候來了個皮膚黝黑,一身颯爽的部落女人。她衝幾名女奴嗬斥,手中卷著的馬鞭打了記響亮的鞭哨,張口威脅說:“真是沒眼力勁的東西,也不知道招待貴客?”
馬鞭雖沒落在身上,但幾名女奴動作一致地瑟縮肩膀,雙手抱頭,臉上的麻木被驚恐取代。脊背拱起的弧度將不合身的葛麻布衣繃緊,隱約能見到背部的嶙峋輪廓。
虞紫見了心中不是滋味:“貴客不敢當……若是不方便,給我來一碗清水也行……”
颯爽女人下巴微揚。
“沒不方便,是這些東西不長眼。”
虞紫便不再說了。
怕自己多說,女奴多遭罪。
女人帶虞紫到附近帳篷小坐,虞紫正想著怎麼打發她,帳外傳來幾聲爭執聲音。
女人濃眉倒豎,拎著鞭子出去。
不多會兒,虞紫聽到幾聲馬鞭抽人的響聲,同時伴隨著幾聲淒厲慘叫,被抽的人語速又快又急,虞紫勉強能聽出大半。大意是說自己是三金烏後裔,打他會遭報應。
馬鞭女自然不停手,反而變本加厲,叫罵聲由最初的高亢憤恨到之後的虛弱無力。
虞紫掀開帷幕瞥了一眼。
刺目殷紅從渾身鞭痕、死不瞑目的奴隸屍體下淌出,一隻眼睛還被馬鞭抽得爆裂,半懸在眼眶外。屍體正好麵對著虞紫方向,第一眼的衝擊讓她生出強烈的反胃……
馬鞭女冷聲道:“拖下去喂狗。”
虞紫放下了帷幕。
女奴端來煮沸過的新鮮羊奶。
“謝謝,小心燙。”
佯裝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麼,歪頭看向帳篷出口,問:“那位拿鞭子的女郎呢?”
女奴瑟縮一下。
聲線驚恐中帶著顫抖。
“忙去了……”
幾個奴隸無法忍受部落住民的羞辱,推搡了一下後者,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哦。”
羊奶入口的滋味並不好。
虞紫一邊慢飲,一邊跟女奴湊近乎。
她說個十來句話,對方才回應一兩個字,時不時還用警惕目光看虞紫,仿佛她要害自己一般。無奈,虞紫隻得摸摸鼻子,傾吐出自己的秘密:“其實,我跟你一樣。”
女奴不解地看她。
“其實,我阿父也是十烏人……”
女奴自然不信。
虞紫隻好亮出殺手鐧。
她給自己編了個可憐淒慘的身世——一半關外血統一半關內血統的“混血兒”,因為出生不光彩,從小就被人罵是“雜種”,受儘欺淩。好不容易攀上貴人,她想尋根。
據說祖上是大金烏一脈。
說到動情處,眼淚說來就來。
女奴有一些動搖。
虞紫再接再厲,說了幾句“碑文祖訓”的內容,這些是她從鹽販口中摳出來的。
那名女奴初時沒反應,好似一塊木頭,待聽到“碑文祖訓”內容,渾濁的眸有了光。
虞紫又持續對“祖先”輸出彩虹屁。
女奴才徹底信了。
小聲道:“俺的祖先是六金烏。”
虞紫聞言一喜:“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