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
趙奉和秦禮對視一眼。
秦禮平靜:“無功不受祿。”
畢竟他們還是新人,未有寸功,貿然收下這份賞賜,還不知道會惹來多少議論。相較於秦禮的謹慎,趙奉反應就直接多了。
他好奇伸長脖子:“什麼賞賜?”
徐詮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主公交給末將,讓末將務必親手交到先生手中。”
趙奉摩挲胡須猜測:“莫非是金子?”
他此前在主公帳下掛職好久,雖說因為當時身份緣故,沒機會接觸太多核心,但主公很豪爽,從未刻意避諱趙奉。一來二去,趙奉也摸清她的一些喜好,她非常愛錢。
平日對下屬很大方,時有賞賜,賞賜物件也五花八門,但極少能看到金銀蹤跡。
過年壓祟錢都隻是幾個銅板。
看著木盒的份量,莫非是一盒金銀?
秦禮莞爾:“主公豈會如此庸俗?”
上位者喜歡通過賞賜表達對僚屬的看重和喜愛,但不代表物件越貴重越有份量,而是心思!金銀珠寶就顯得過於敷衍了。
一側的徐詮險些被口水嗆到。
倘若庸俗就能擁有賞賜金銀的自由,主公估計要上趕著當這個庸俗的人。其他主公不好說,但自家主公的賞賜,首先要排除“金銀”。不是她不想,實在是沒這能力。
心有餘,力不足。
忍下咳嗽的衝動,徐詮又跟秦禮賣了個可憐:“主公說先生肯定會喜歡,若您不肯收下,末將回頭不好跟主公交代。”
徐詮這麼說,秦禮隻好收下。
本來想等趙奉和徐詮走了再打開盒子,但二人雙腳生根,兩雙眼睛盛滿了好奇,他隻得好笑著打開木盒。待看清盒子裡的物件,他愣了愣,趙奉兩個也伸長脖子湊來。
跟著,二人臉色都添了幾分古怪。
木盒子裝了滿滿一盒的戒指。
金的,銀的,玉的,金鑲玉的……
成品戒指的戒圈是男士規格,剩下大部分都是未經雕琢的原材料狀態,但從大小輪廓來看,也都是戒胚。也不知道主公上哪兒搜羅這麼多玩意兒,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主公贈了戒指啊!!!
秦禮啪得一聲關上了木盒,調整心態。
略有為難:“主公賞賜此物……”
儘管下半句沒說出來,但徐詮明白:“先生莫要誤會,主公絕對沒有那意思!”
哪個意思?
自然是向秦禮明晃晃表達愛意。
但這絕對不可能的!
徐詮這話讓秦禮稍微放心。
直到徐詮離開,趙奉還懵:“公肅啊,你說主公突然送這麼多……有何用意?”
“大概是誤會我喜歡吧。”
聰慧如秦禮,不過片刻就鬨明白其中緣由——他那天特地盛裝去見她,戴了幾枚自己比較喜歡的指環,主公也盯著他手指看了好一會兒,估計就是那時產生了誤會?
難怪她會說他一定喜歡。
秦禮確實有長期佩戴戒指的習慣,大部分擅長騎射劍術的文士都有,它除了裝飾還有輔助作用。不過大部分人就戴一兩枚,而秦禮那天的陣仗,確實有些太顯眼了……
秦禮稍作解釋,趙奉拍著大腿大笑。
結果樂極生悲拍到了傷口,笑容扭曲。
他齜牙咧嘴好一會兒才壓下疼痛,說道:“既然是主公的心意,那你就戴著唄,隔三差五換一輪。唉,說起來要不是……公肅的多寶閣應該都是這些心愛之物……”
怎麼說也曾是王公貴族,秦禮又是繼承宗正的大宗繼承人,府上珍寶不知凡幾。
隻是這些看似永恒的財富,在戰火摧殘下,全都成了指間流沙。握不住,留不下。當年國破逃難,秦禮在匆忙間也帶了不少心愛之物出來。隨著時間推移,一一變賣。
他偶爾午夜夢回,會夢見故國戰火,會夢見一路上的顛沛流離,也會夢到秦禮將心愛之物變賣典當時的表情——被變賣掉的不止是珍寶,還有珍寶見證過的秦公子。
意氣風發儘數糅雜成另外的深沉顏色。
隨著年歲漸長,愈發苛待自身,大部分家底都拿去撫恤陣亡將士的遺孤遺孀。看秦禮過得清貧,趙奉就覺得很不對勁兒。唉,他還是比較習慣當年金裝玉裹的秦公子。
秦禮看了一眼趙奉。
“你當我是嬌養閨閣的女君?”
後者什麼心思他能不知?
隻是,有一件事情他不懂——這微妙的,打扮兒子的心態,究竟怎麼養起來的?
被戳穿心思的趙奉撓頭,訥訥道:“哈哈——那什麼,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秦禮:“……”
徐詮回來跟沈棠複命的時候,沈棠正趴在桌案上畫著什麼:“文釋,辦完了?”
“回稟主公,事情已經辦妥。”
“公肅有說什麼嗎?喜歡不喜歡?”
徐詮自然不能隱瞞真相,如實道來的同時還要提一下誤會,在沈棠開口前道:“不過主公放心,末將已經解釋清楚。”
“嗯嗯,解釋清楚就好。”
沈棠鬆了口氣,也怪她自己常識不多,險些鬨笑話。她需要的是秦禮的才華,需要他替自己辦事兒,替自己拚搏事業。若是因為這個誤會導致雙方尷尬,那也太虧了。
說完,她看著圖紙癟嘴。
“戒指不能搞麼……”
她設計的年禮戒指都畫好了。
徐詮離得近,瞥見桌案上的圖紙。
瞬間,他沉默了。
主公的畫工與審美,他果然不懂。
“主公,這是什麼?”徐詮今日值班,秉持著不懂就問的原則,當了回好奇寶寶。
沈棠拿起自己最滿意的作品。
“這是我抽空設計的,沒有占用工作時間,準備定稿之後給工匠去製作,今年過年給大家夥兒一人一枚。先前看公肅戴戒指就覺得很好看,咱也搞一個當企業符號。”
徐詮:“……”
沈棠:“之前過年禮物都是蠶絲被,總不能今年還是老一套吧?收繳那麼多戰利品,也不送點貴重的……顯得沒有心意。”
她唯一慶幸的是這些禮物都是走公庫而不是私庫,現在的私庫比她臉蛋還乾淨。
嗚嗚,今年壓祟錢銅板都發不出來了。
沈棠表麵上穩重,實則內心淚如雨下。
徐詮選擇了沉默是金。
鑒於康季壽的黴運威力還在,沈棠現在也不敢在外頭溜達,老老實實蹲在臨時議廳處理事務。但晌午未過,她就被迫搬離。
昨夜慶功宴之後,虞紫輾轉反側許久未睡,熬到天亮才真正下定了決心來找沈棠,結果撲了空:“……主公在何處?”
眼前的廢墟就是臨時議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