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7:諸公,不敢苟同(下)【求月票】(1 / 2)

秦禮一言激起千層浪。

顧池聽到自家主公內心猴叫一般的“哇哇哇哇”,她還生怕顧池沒聽到,在內心點他的名字:【望潮啊,你瞧瞧,這就是大粉脫粉後回踩的殺傷力,真的一擊必中!】

【你幫我轉播轉播,吳昭德這會兒想什麼東西?他內心吐血了沒有?是不是超級後悔沒有好好對待公肅?不對不對,這種渣男不會反省自身的,他隻會懊惱公肅……】

顧池默不作聲地暗中瞥向吳賢方向。

後者臉色猶如被陰雲籠罩,下一秒就要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內心的心聲也確實很不友好。吳賢畢竟是一方勢力首領,即便內心火山噴發,表麵上也能壓下真實反應。

主公又道:【啊呸,早乾嘛去了!】

顧池:“……”

搭配主公的心聲,這出戲可真精彩!

顧池默默吃瓜,想看看吳賢怎麼接招。

秦公肅這一招真的是缺德媽媽給缺德開門,缺德到家了。穀子義生前名聲再好,但畢竟是魂歸黃泉的人。死人哪管得了生人?若新主人願意給穀仁親眷一條活路,讓他們一家子安生度日,那都是給他麵子。善待前任郡守的孤兒寡母,還能順手收買人心。

“秦公肅,你瘋了?”

天海的人率先坐不住。

若順利拿下上南,他們是直接受益者,秦公肅三言兩語就想從他們口中撕下一塊肉給孤兒寡母,對得起他們在戰場上流過的血?穀仁是上南的主心骨,上南精銳在那一戰打光,剩下的孤兒寡母根本沒有自保之力,換而言之,上南已經是一塊無主之地。

勝利者才有權利安排它的歸屬。

憑什麼給穀仁的子嗣?

也有人憤而起身:“秦公肅,你倒慣會做好人。一張嘴開開合合就將一眾兄弟打下來的戰果拱手讓人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問問沈君,看看她答不答應!”

正在吃瓜的沈棠沒想到戰火會波及自己,她先是怔愣,旋即綻開一抹標準的傻白甜笑容:“公肅這話確實不太妥當,隻是仔細深究,也有幾分道理。憶當年,我等與子義共患難、同生死,從孝城結盟到刑陽道屠龍局,各種情誼已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

想起穀仁,沈棠沉沉歎氣。

麵上的悲慟幾乎要溢出。

她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泛著的盈盈水光:“若非黃希光趁虛而入,使了卑鄙手段,子義與其一眾結義兄弟何至於抬棺死戰?落得個屍骨無存下場?若非上天捉弄,本該是你我他三家攜手進退,共守朝黎關,與那黃希光拚個死活。子義何等豪傑,吾也不忍他辛苦一輩子的基業這般毀了。待來日百年下了黃泉,見了子義,如何跟他交代呢?”

吳賢猝然睜大那雙銅鈴大眼。

他似乎沒想到沈棠跟穀仁關係居然這麼好,居然會應和秦公肅的鬼話——穀仁的基業不止一個上南啊,而是圍繞上南為核心的十來個大小郡縣。經營多年,家底豐厚。

有理由懷疑沈棠背著他跟穀仁結拜了!

棠棣情深?

指的是他和她,還是穀仁和她?

吳賢硬著頭皮道:“子義兄的遭遇,為兄也很痛心。沈妹這番考量雖是好心,但可有想過他們孤兒寡母如何立得住腳跟?上南的形勢也是錯綜複雜,那些僚屬願意臣服子義兄,但未必肯心甘情願臣服子義兄的子嗣。將上南交托給一個稚兒,不啻於讓稚兒懷抱金磚行於市,一個不慎就是殺身之禍。與其讓他們活在腥風血雨之中,倒不如好好安頓他們,方能平安順遂一生。再者說,讓一小兒執掌上南,如何對得住治下庶民?”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沈棠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似乎在秦禮和吳賢兩個意見左右搖擺,猶豫不決。

“昭德兄這話也有道理……”

話未說完就被秦禮用鏗鏘有力的聲調打斷:“主公,您難道想被天下人恥笑?”

吳賢內心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他怎麼不知道秦禮還有這麼蠢笨一麵?

不,不是蠢笨!

吳賢內心飛速閃過一個猜測——

以他對秦禮的了解,他不會看不出吳賢的算盤。此刻不過是找了個借口胡攪蠻纏,故意破壞他將上南收入囊中的計劃。隻要上南不落入他手,對沈棠而言就是有利!

於是,吳賢給自己人使了個眼色。

“秦公肅,此言差矣。”

收到暗示的幕僚出言駁斥。

秦禮蔑視道:“如何不妥?袞袞諸公在此高談闊論,覬覦豪傑基業,欺辱孤兒寡母就妥當了?這事傳出去也不怕笑話!”

幕僚笑容帶著幾分為難。

沈棠在內心給秦禮海豹鼓掌。

公肅抓住“孤兒寡母”和“豪傑英雄”兩張王牌不撒手,站在道德製高點對人指指點點。作為盟友,竊取盟友遺產是卑鄙;作為強者,欺辱孤寡是無恥。人不能卑鄙無恥。

即便瓜分人家東西,也得經過同意。

不問就搶那是強盜啊!

吳賢這人也很珍惜羽毛,絕對不能忍受兩盆臟水潑自己身上。他不能忍受,秦禮的道德綁架的陽謀就算成功。不過,吳賢也知道名聲跟實打實的好處相比,後者更香。

有些話他不便親口說出來,他的僚屬能當這個傳聲筒:“不不不,此言差矣。暴主鄭喬伏誅之前,穀子義與吾主都是王庭任命的一方郡守。上南,從來不屬於他一人,不是封地,更無從談什麼基業。暴主無道,天下豪傑共伐,庶民渴盼已久的盛世近在眼前,你卻提議將上南交托給穀子義的子嗣。此舉實是婦人之仁,優柔寡斷!愚蠢!”

話剛說完就收到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

他循著看去,對上沈棠那雙沒有笑意的杏眸:“婦人之仁怎麼了?倘若天底下的人都有婦人之仁,這亂世還打得起來?”

僚屬也不想將沈棠徹底激怒。

他準備拱手行禮,隨便道個歉,卻不料沈棠笑眯眯著給了他一記絕殺:“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吾等都曾是鄭喬這廝的臣民,為天下庶民才舉兵反君。此舉是順應天命人心,無甚錯處。隻是,上南還真是子義兄的封地啊。諸君,難道全都忘了嗎?”

帳內眾人皆是麵麵相覷。

沈棠隻得給他們提醒。

“當年孝城結盟,國主鄭喬命人寫下檄文討伐彘王為首的逆賊,頒布詔令號召天下仁人誌士,不論出身過往,誰能在討伐中建功立業,或加官進爵,或裂土封王。”

她刻意在“裂土封王”四字加重讀音。

當年,鄭喬雖未正式冊封,但礙於彼時情形,卻也默認穀仁這些手握兵權的勢力首領各自發展。穀仁如此,吳賢也如此。

上南,還真是穀仁的基業。

那名僚屬哪裡還記得這麼久遠的事情。

或者說,在這個早就習慣大小勢力分裂的世道,誰還在意王庭發下來的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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