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6:重獲人生第二春的董老醫師(下)【求月票】(1 / 2)

“輪值的軍醫今天午後到?”

沈棠腦子卡殼了一瞬。

不太確定道:“今天不是大年初一?”

沈棠對自己苛刻,但對彆人——特彆是以董老醫師為首的醫者,還是很寬容的:“這一批今天抵達,豈不意味著他們在路上過的年?就不能提前半月出發,或者晚半個月出發麼?戰事停歇數月,營中醫者也不是很缺。好好過個整年,我又不會催人。”

軍醫製度是沈棠在白手起家階段就著手建立的,一場戰爭的死亡人員,過半都在戰爭結束之後,死因多為失血過多、傷口感染。若能及時提供有效救治,死亡率也能大大降低。隻是醫術不同於其他,培養一名合格的醫者所需的時間成本是她負擔不起的。

董老醫師也讚同她的想法,一直配合。

傷兵營的軍醫除了少數是正經醫者,其餘大部分隻會一些簡單的外傷處理和縫合,一邊隨軍一邊學習,但架不住傷員多。經手病患多了,也練就了不錯的急救醫術。

董老醫師再從這些人中間挑選有資質的培養,定期輪值,打仗的時候隨軍,沒仗的時候給兵士看看頭疼腦熱和跌打損傷。兵士在操練的時候會受到士氣滋養,無形中強健筋骨體魄。雖然距離末流公士都差著老遠,但比普通人耐折騰,很合適的小白鼠。

沈棠對這一部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不搞出醫死人的醫療事故。

褚曜道:“這就不知了。”

沈棠歎氣:“肯定又是董老的意思。”

軍醫輪值都是董老醫師負責安排的,營中軍醫九成都受過他的教導。沈棠其實不想他這麼勞累,但老人家閒不住,一旦她露出讓他頤養天年的意思,他便會拉下臉。

不一哭二鬨三上吊,絕食。

明麵上還不承認,推說年紀大了胃口不好,沈棠也不能將食物給他強行灌下去。

一來二去也隻好由著他發光發熱。

和平時期培養出更多醫者,抓緊練好醫術,戰爭時期才能挽救更多性命。除了培養隨軍軍醫,營中還會定期組織士兵學習急救知識,說不定哪天能救命。兵士也知道關乎自個兒小命,很樂意給醫者練手,武膽武者還會感受湯藥效果,提供精準實時反饋。

“這一批來了,帶來我見見。”路上過年,沈棠作為主公也要擺出態度。簡單關懷和慰問,有時候比金銀俗物的效果更好。

褚曜:“唯。”

這事兒其實都不用沈棠特地吩咐,褚曜跟隨她這麼多年,有些默契早已養成。隻是二人沒有想到,事情遠比他們以為的複雜得多。正常情況,這批來輪值的醫者應該在半月之後抵達,也就是十五日。他們提前出發,自然是因為遇見了一樁神乎其神的事。

此刻——

距離大營還有半日路程的官道。

百名兵卒護送這一批醫者。

醫者乘坐的馬車外形樸拙無一點兒裝飾,特彆是隊伍最前方那一輛,不少地方還脫了漆。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在於它比同行其他馬車大一圈,護衛也多兩名。

車廂內,左右兩邊盤腿坐著四人。

四人年紀都不大,兩男兩女。

兩女皆是雙九年華。一男三十多歲,留著小撮整齊山羊胡,另一人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麵上仍帶著濃鬱稚氣,目測不超過十五。他性格不算沉穩,時不時移動眼珠子去偷看車廂內第五人——端坐主位,手中拿著卷棱角都被磨圓潤的書簡,看得入神。

從這一卷書簡的狀態來看,其主人對它應該是愛不釋手,一天能翻個十七八遍。

雖有五人,卻安靜得隻剩呼吸聲。

這種詭異氣氛持續到了午後。

視線已經能看到連綿不絕的營帳,無數“沈”字旌旗隨風飄揚。四人齊齊鬆了口氣。靠近軍營的路段很平穩,顛簸幅度減小。經過重重關卡,眾人終於抵達目的地。

四人依次出了車廂。

最後一個跳下來的少年衝車廂伸出手,平日喊習慣的稱呼變得極其彆扭:“爺爺,我們已經到大營了,您小心腳下。”

車簾遞出來一隻很年輕的手。

彎腰出來個白發青年。

青年相貌二三十歲,穿著卻很老氣,走出車廂的時候仍習慣性微駝著背。待雙腳落地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將背挺得筆直。明明生著一副年輕麵貌,氣質卻似老叟。

他眺望四周,歎了口氣。

老氣橫秋:“老頭子還是第一次來。”

他是市井出身,當了多年鈴醫,為了貼補根本付不起診金、掏不出藥錢的窮苦人家,沒少鑽入深山采藥。這導致他此前的相貌比真實年齡蒼老很多。年輕時候吃的苦,在他身體衰老之後齊齊找上門,根本吃不了隨軍的苦。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安安心心經營醫館,用剩下的精力培養更多的徒弟,希望他們之中有人完全繼承自己的衣缽。

他沒少聽回來的軍醫說軍營何等雄偉肅穆,但聽得再多,終究不如親眼所見。

“爺爺,咱們這邊走。”

青年被嚇了一跳:“唉,你這孩子,都說讓你小點兒嗓門,你要嚇死爺爺麼?”

少年表情險些扭曲:“哦。”

自家爺爺上了年紀之後,耳朵就有些不好使,這兩年症狀愈發明顯。正常聲量他根本聽不到,久而久之,少年也養成了大嗓門說話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少年又偷偷瞥身邊過於年輕的爺爺。

不止是他不習慣,青年自己也很不習慣。年長者的步伐和姿態,跟年輕人不同的,其中的改變他需要時間慢慢適應。這一批輪值醫者被引到傷兵營,安排各自營帳。

輪值醫者並無獨立的營帳。

麵積夠大,幾個人一起住也不擠。

青年緩慢踱步坐到視線範圍內唯一的馬紮上,指揮著自家孫子將行李收拾出來。

少年抱怨:“爺爺怎麼能住這裡?”

依照青年的地位,應該擁有獨立營帳。

倒不是少年嫌棄這裡條件簡陋,而是獨立營帳能保障隱私。自家爺爺還是輪值醫者的老師,跟自己學生住一塊兒不太方便。

青年虎著臉道:“這裡怎麼了?”

他看著條件還不錯。

以前進山采藥,來不及下山都是在樹上將就的,有幾次醒來都能看到身上趴著蛇,或者樹下有野獸蹲著等他掉下去。如此艱苦條件都經得住,現在還有床榻能睡……

有什麼不滿的?

少年支支吾吾:“孫兒不是這個意思。您年紀大,睡眠淺而短,其他師兄睡覺會打呼嚕,這不是怕半夜會打擾到您麼?”

當然,還有一重原因。

自家爺爺很喜歡臨時抽查徒弟,回答不上來就會被罰,現在住一個營帳,躲都躲不過去。爺爺就沒看到幾個師兄麵如菜色?

青年道:“老夫如今睡得深了。”

一覺能到天亮,起夜很少。

少年和幾個同住的輪值醫者有苦說不出,各個埋頭收拾東西,鋪床,擺放日常用品和醫書筆劄。輪值的機會不是每個醫館學徒都能有的,必須由青年考察過基礎,他們才能爭取這個機會。雖說他們資質不算上佳,但走上這條救死扶傷的路,誰不希望醫術能更加精進?如今戰事停歇,還沒有前線戰火風險,一個名額夠他們一夥人打破頭。

剛收拾完,少年準備出去打聽。

他也是第一次出來,人生地不熟。趁著上值前打聽清楚,也省得日後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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