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傷勢?”
“真殘忍……”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啊……究竟是何仇怨,如此狠心折磨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
在座眾人都見不得這種虐殺。
寧燕吐出一口濁氣,平複心神:“從季壽調查的結果來看,所謂陰鬼多半是言靈作祟、愚弄世人。或許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暗查金栗郡境內,有無符合的文心文士。”
調查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
隻是這個提議被沈棠搖頭否決。
她擰眉道:“若是如此,動靜太大。”
一行人專程跑這一趟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沈棠身體往後一仰,靠在憑幾上閉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桌案。各路群臣也在低語交換彼此信息,眉頭不曾舒展開來。
這也是寧燕擔心的:“確實,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切中要害,可突破口……”
線索有,但哪條線索能當突破口?
沈棠扭頭看著窗欞方向:“等。”
說完,室內陷入了某種難言的寂靜。
寧燕聞言,視線落向祈善褚曜等人。
試圖從他們臉上看出進度。
主客司郎中環顧左右,插不進話題。
作為禮部四司長官,眼前這事兒跟他專業不對口,職權之外,發愁也輪不上自己。不過這不影響他跟同僚暗中用手指交流:【唉,希望這就是一件單純的貪腐案子……】
膳部司郎中翻白眼:【貪腐案子還分單純不單純?你可有想過金栗郡有問題,要死多少人?以咱們這位主上的脾氣,貪官家中母雞下的蛋,她都要將蛋黃給搖散了……】
這種斬草除根的話術還是她親口說的。
禮部司郎中也學著翻白眼:【若是貪腐案,頂多死幾百人,頂天也就千把人。若不是貪腐案,要死的人可就數以萬計了。】
膳部司郎中被點醒:【……】
畢竟都是朝中要員,哪怕禮部很清閒,四司郎中天天湊在一起抱團取暖吃瓜,但這隻能證明部門活少,不能證明他們實力不行。若真是單純貪腐案,刑部和七衛四率就能搞定,讓本地折衝府出兵包圍,哪個貪官汙吏能逃出去?如今卻是由國主親自出手。
這隻能證明案件背後牽涉之事,要麼是刑部兜不住,要麼是國主等不了刑部查案。
他們都希望是後者。
國主性格確實急,巡察全國途中碰到案件時常親自上手打,也符合她一貫脾性。
但,怕就怕是前者。
也正是禮部司郎中最擔心的猜測——先是隱藏身份到坤州金栗郡的監察禦史被殺,跟著又是糧倉被盜,究竟是當地官員膽大包天,還是他們背後有抗衡王庭的勢力支持?
在座眾人都不希望是這個猜測。
這意味著,開戰!
敵人究竟是北漠還是高國?
還是說——
這倆都摻了一腳?
高,便是吳賢建立的國家國號。
膳部司郎中:【也是,這要真打起來,坤州戰場糧庫安全都無法保證,隨時可能被敵人插手,人家再來一出‘陰鬼竊糧’,那真是丟臉丟大了。主上殺心隻會更重……】
祠部司郎中:【糧草去哪兒了?】
禮部司郎中衝沈棠方向努努嘴。
【主上和褚相他們不正頭疼著呢?】
若隻是單純貪腐案,金栗郡官署早就被包圍了,現在悄悄摸摸動作,不就是不確定哪一種猜測麼?若是最壞的情況,貿然出兵包圍就是打草驚蛇,反而會錯失重要線索。
這時,沈棠睜開了眸子。
屋外也傳來成熟女聲。
“主上,人已經帶來。”
沈棠坐直上身:“微恒,進來。”
話音落下,一襲樸素紫衣的女子提劍入內,其後押著一名眼熟女性,正是金栗郡的折衝都尉。後者身形狼狽,丹府被封,走路還一瘸一拐:“微恒,你沒被人發現吧?”
虞紫搖搖頭:“一切順利。”
在座官員有人認出這名折衝都尉。
他們當然知道金栗郡上下的人都不可相信,卻沒想到自家主上第一個抓的就是折衝府的長官!一時間,有人的臉色更差了。監察禦史疑似被害,居然連折衝府都被滲透。
折衝都尉看到沈棠也白了臉。
仍強裝鎮定:“主上,這是為何?”
“我沒跟你透露過我的真實身份,元良找你提人,也隻說我是負責督辦此案的刑部人員,但方才在牢裡,元良故意喊破我的身份,你居然毫無意外,直接喊我‘主上’。你知道我的身份卻故作不知,所以我懷疑到你頭上提審你,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沈棠也不願意提審折衝府都尉,太打臉,但她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可以試一試。
折衝都尉喉頭滾動數下。
額頭冒著汗珠,緊張道:“末將……”
“不要撒謊,你也撒不了謊。我現在允許你自己說真話,主動坦白,是給你體麵,若你不識好歹要見識一下刑部言靈,萬一修煉根基損毀,後果隻能你自己去承擔。”
這話戳中了折衝都尉的要害。
她如今的一切,全部建立在軍功之上。
軍功又是靠著這一身武力換來的。
修煉根基損毀,前途也毀了。
“孤的眼睛容不得沙子,平生也最恨被人愚弄。如今隻是提審你而不是直接殺你,你應該知道為何。”自然是因為她知道折衝都尉有問題卻不是主謀,有機會從輕發落。
“說罷,誰告訴你,我會來的?”
折衝都尉還未來得及張口,一道言靈的光芒從頭落下,猶如枷鎖禁錮她的脖頸,一股詭異莫測的陰冷力量盤踞胸口。她有種預感,自己一旦撒謊,等她的便是鑽心之痛。
虞紫漠然:“說真話,最好說真話。”
刑部大牢那麼多硬骨頭都沒有扛過去。
折衝都尉冒著冷汗吞咽口水。
艱難吐出幾字:“是、是柳長史……”
沈棠:“柳長史?你可知此人來曆?”
折衝都尉又是搖頭。
她跟那位金栗郡長史還真不熟悉,僅有的幾次見麵還是私下給送禮的時候。折衝都尉說到此處,麵上一片羞慚。一開始是她家人背著她收了長史給的好處,當她休沐回去才知道,收下的錢已經被他們花去七七八八。
她咬咬牙,東拚西湊,湊一筆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