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蠻橫衝入沈棠鼻腔。
除了讓人作嘔的血腥,空氣中還夾雜著三股充滿勃勃生機的浩瀚氣息。三名杏林醫士正在搶救,沈棠目光穿過間隙,落在血腥源頭——一名瀕死的武者!武者的臉沾滿血汙,臟得看不出五官,但不妨礙沈棠認出他的身份——是護衛祈善三人的十等左庶長!
她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趕過來。
尚不知個中細節。
帳內除了三名杏林醫士以及輔助的軍醫,其餘人皆衝沈棠行禮。她抬手示意起身,問最先發現武者的武卒,極力壓抑內心翻滾的狂躁情緒:“你們在哪裡發現的他?發現的時候他醒著還是昏迷?可有帶回來什麼話?”
其中一名武卒單膝跪地,抱拳回稟。
他們是在打水的時候發現的人。
附近有好幾處水源。
儘管大營內部有打水井,但隻能滿足一部分需求,另一部分要從營帳外水源汲取。為保證水源不被敵人做什麼手腳,士兵取水都是輪著來的,這次是他們去取水。這個季節雨水比較少,水位也淺,打水地點就比較深入。
他們中途聽到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響。
起先也沒怎麼在意。
大營駐紮在此有所清理,但仍有部分毒蟲猛獸藏得深,或者從彆處過來飲水,武卒平日打水都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警惕被誤傷。
這次也以為是什麼水蛇猴子掉進水裡。
直到他們發現水麵被鮮血染紅。
一條重傷的四足魚掙紮著衝他們遊來。
說是遊來,倒不如說是被水波推著靠近。
“四足魚?”
所謂四足魚是民間說法,民間還有水八狗這樣的稱呼,比較正式的稱呼就是榮蚖、蠑螈,時常被人誤會是娃娃魚。兩名武卒可不會想它是不是保護動物,隻想著能不能晚上加個餐。不過下一息,他們就打消了主意。
這條四足魚當著他們的麵變成了活人。
水波將對方臉上的血洗淨,露出一張慘白但有些熟悉的臉。兩名武卒差點兒嚇傻,但很快就不假思索跳入水中,二人合力將此人撈了上來。摸索此人身上有無證明身份的物件,最後摸出兩枚信物,認出這是吏部尚書欒公義門下的門客,他們找人核實身份。
一起打水的武卒之中,有當年隸屬於秋丞舊部的老兵,而那名老兵見過重傷武者。
確認身份無誤,當即不敢耽誤。
老兵則分頭去上報消息。
沈棠才能
看到國主駕臨,兩名武卒心中暗暗慶幸自己的決定正確,路上沒有耽誤片刻。若真救了一個有分量的大人物,怎麼說也能記自己一功。不用拚命殺敵就有軍功,還不美?
沈棠閉上眼眸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睜眼:“爾等做得很好,記功,下去領賞。”
兩名武卒喜滋滋退下。
另一名老兵卻沒有動作,沈棠眼神掃過他,他窘迫著一張臉,但仍堅定道:“標下並非是對賞賜不滿足,而是……標下曾為將軍舊部,懇請主上允許標下在此守著……”
沈棠點頭允許:“好。”
老兵誠惶誠恐地連連感激。
儘管內心充滿擔心焦慮,但並不影響老兵為三名杏林醫士聯手救人的手段驚歎,那幾乎是他畢生所見——最為瑰麗震撼的場景!
隻見重傷武者身體懸浮在空中,各處傷口籠罩著一團淡淡光芒,光芒似像活物一般會呼吸,有節奏地一張一縮。傷口湧出的鮮血在光芒範圍內拉長,化成一堆看似紊亂實則亂中有序的赤色絲線,絲線兩端連接斷口。
無數赤色絲線雜亂堆疊,將人裹成血繭。
他隱約看到斷半截的脖子也出現神秘血絲,“血絲”有粗有細,有些還像是骨頭。
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有泥沙穢物混合血塊被清理出來,血繭看著也比一開始小點。
老兵緊攥著拳頭咬著後槽牙。
他連大聲呼吸都不敢,生怕驚擾了人。
待他回過神,內衫都被熱汗打濕。
其中一名杏林醫士停了手,與另外兩人耳語了兩句,轉身過來複命。老兵清晰看到他的眉眼間噙著倦怠,周身氣息也淡得幾乎覺察不到。顯然,此次救治非常耗費力氣。
杏林醫士道:“主上,能否移步?”
沈棠點頭,示意出去說。
老兵也忙不迭悄聲跟上去。
但沒膽子跟太近,隻能無奈停在帳門口,焦急看著二人方向。杏林醫士比較懂,他先說了結論:“此人性命暫時保住……發現除了脖頸斷口,渾身上下另有二十三處斷骨,其中一根肋骨還危及肺臟,所幸的是沒有穿破……體表外傷十八處……手臂是被銳器一擊斬斷,武氣附著的焰火將傷口燒焦,一定程度上止住了血……雖說如此,但如此重傷勢,即便他是十等左庶長也難活過半炷香……能撐到這一步應該與他的武膽圖騰有莫大聯係。”
沈棠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聽到武卒說對方出現的時候是四足魚形態,便猜到了一些。武膽武者隨著修為不斷精進,能繼承到一部分武膽圖騰的特性,而蠑螈這種動物有出色的再生能力,生命力相當頑強,恐怕這也是對方能極限保命的主因。
說了好消息,杏林醫士就該說壞消息了:“也正因為傷勢太重,特彆是頸部這一道影響大腦,微臣等人醫術不濟,無法保證他能醒來。至少從目前來看,他很難蘇醒。”
這個消息讓沈棠唇角的笑意僵住。
她深呼吸,試探問:“若是行道呢?”
董道作為太醫令也是
杏林醫士緩緩搖了搖頭。
術業有專攻,而這並非是太醫令的擅長。即便是董道來了也難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