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樓這張嘴也有些毒的,蔑笑一聲:“在沈國主麵前,老夫區區凡人,哪配用‘妖言惑眾’四個字?信與不信,隻在你一念。”
似厚重雷雲遮天蔽日,將沈棠臉上殘存的輕鬆笑意貪婪吞噬,最後隻剩迫人氣勢。
“古來征戰幾人回?”魏樓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還敢回以乜笑,撩撥沈棠理智,他輕聲道,“不論文武老少,打仗死在半路上可太正常。從老夫幼年開始,家中老小就一個個倒在這條路上麵。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喪父喪母、喪妻喪子,乃至族滅,哭一場還得繼續活著。跟埋在地下的人相比,至少還活著。”
“你想說什麼?”
“你該學會接受它。”
“你放屁!”
魏樓不在意她的暴怒:“沈國主一路走到如今,中途為你霸業戰死的兵丁何其多,他們每個人戰死,都能讓你如此在意嗎?由此看來,在沈國主看來,人命也有貴賤。能接受幾十、幾百、數千與你甚至沒見過麵的兵丁之死,為何不能接受僚屬為你而死?”
魏城下意識橫擋在魏樓和沈棠之間。
這是沈棠此次見到魏樓以來,首次生出殺意,之前頂多在心裡想想,眼下不裝了。
魏城擔心的衝突並未發生。
事實上,雙方也確實沒必要再打一場。
康高兩國戰局已定,魏城叔侄各自被困,雙方最大的矛盾已經消失,若為口角之爭而打生打死,多少是有些愚蠢的。沈棠與魏樓隔空對視半晌,最終沈棠還是帶人離開。
原地隻剩魏城叔侄二人。
沈棠三個還在的時候還好,魏城沒那麼多精力去想叔侄此前的衝突,這會兒隻剩他們倆了,他就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他的叔父與眾神會合作,親手將先主推上絕路。
哪怕情有可原,哪怕連沈棠都認可。
魏城心中仍有芥蒂。若他還是二三十的毛頭小子,肯定要跟叔父割席絕交,幾個月甚至幾年甚至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但他現在兩百高齡啊,心境不同,選擇也不同。
“為何要故意挑釁?”
剛才的行為太反常了。
叔父不是會自討麻煩的人。
“你看得慣她?”直白回答簡單險些叫魏城無語。因為看不慣就故意挑釁對方生出殺心?聽聽,這個破理由魏樓他自己相信嗎?
魏樓自然也不信。
所以,理由是另外一個。
“姓即墨的不是說她現在是人不是神?老夫就試探一下這話真假,沒彆的動機。”
魏城空蕩蕩的腦子仿佛打了結。
“你這能試探出什麼?”
“生死對於凡人是跨不過去的坎兒,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命隻有一條,但對於神而言呢?生死不過是一念間!一念生,一念死!即便她現在不能做到,來日歸位呢?廉價的性命自然不用惋惜!更不值得動怒。會憤怒,至少證明這條命還是昂貴的,她確實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魏樓慢悠悠道出用意。
魏城道:“她想殺你。”
魏樓不屑道:“想老夫死的人太多了。”
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魏城剛知道真相的時候也萌生過殺念。
“……你覺得她會成功嗎?”
魏城岔開這個話題,眼眶中的火焰透著迷茫。武國那些年似乎透支他一世的熱血、衝動和勇氣。現在的他明明還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實力,卻感覺莫名懶散疲累。
似乎連骨頭縫兒都在抗議,不想動了。
魏樓道:“十二年後見分曉。”
魏城一掃頹廢,不爽扭頭:“說起來這個十二年,你跟雲達這獠究竟在做什麼?”
“老夫不過是給雲達透露些眾神會內社消息,還有他們幾處地下城位置,鬼知道他發現什麼。他隻是說十二年後,他的理想將會成真。你也知道,他腦子與常人迥異。”
魏城是一根筋,雲達是腦子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