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了幾個時辰才看到人煙。
連年乾旱與戰爭,錢家村不剩幾戶人家,整個村子看不到幾張年輕麵孔,隻有年長老人和不諳世事的幼童。驟然來了兩張生麵孔,消息從村頭飛到村尾,不時有頑童在村正家張望。
祈善有事去找村正,一回來就聽到沈棠與幾個頑童玩鬨的笑聲。
兩方人馬在“打仗”。
隻見一名粉雕玉琢的孩童騎在雪白騾子背上,手持一根枯樹枝當長槍,沈小郎君則徒步持棍。
二人你一來我一往,交鋒不斷,打得“不可開交”。
其他孩童作為“兵卒”,在一旁緊張“觀戰”,時不時鼓掌大呼“將軍厲害”!
祈善:“……”
一開始還以為沈棠是玩心大發——畢竟沈小郎君也隻是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即便受了發配的苦,本質還是頑劣多動的——看了會兒才發現那名陌生小童也有點兒意思。
他問村正:“這名孩童叫什麼?是村中那戶人家的?”
村正回答說:“不是村子裡的孩子。”
“不是?”
村正歎息:“聽說是大戶人家的孩子,隻是打小就有惡疾,住在附近的莊子養病。說是養病,實則是被人放棄了,下人伺候當然不會儘心,瞧著很可憐,常常偷跑出來與村中孩童玩耍……”
一般都是胡玩到天黑,莊子下人才會過來將他接回去。
祈善被勾起些許好奇心。
“惡疾?何處有疾?”
村正看了一眼滿麵喜色的孩童,小心指指自己的腦子。
“聽說是腦疾。”
說白了就是個傻子。
祈善微微詫異,正欲開口,卻聽幾個孩童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
原來是那名孩童一槍虛晃“騙”過沈棠,戳中她保護的“主公”。
不爭不偏,正中“主公”腦門。
按照遊戲規則,他贏了。
看看“一命嗚呼的主公”,沈棠隻得“無奈”攤了攤手,丟下武器“投降”。
“唉,我輸了。”
贏家能獲得戰利品。
所謂的戰利品便是一塊塊拇指大小的飴糖。
她拉開腰間佩囊的口袋,掏出一把無聊製作的飴糖,一人一顆分了出去,這叫“犒賞三軍”,而立下大功勞的“主將”——那名穩穩騎著騾子,揮槍頗有風範的孩童,獨得三顆。
其他孩子迫不及待將飴糖放入口中,唯獨那個孩子沒有,呆呆捧著飴糖也不知道吃。
這呆傻模樣跟他騎在騾子背上“打仗”時的意氣風發完全不同。
“不吃嗎?”
沈棠蹲下來問孩童。
孩童搖了搖頭,猶豫了會兒,撿起其中一顆遞給沈棠。
“你喂我?”她一看就懂了。
“嗯,吃。”孩童道。
沈棠也不客氣,張口吃下,笑著彎起了眸子。
“呀,真甜,你也嘗嘗?”
孩童見狀才低頭撿起另一顆含進嘴裡。
最後一顆放回腰間褪了色的佩囊。
佩囊沉甸甸的。
沈棠借著視角優勢,隱約看到裡麵裝著一塊精致的虎頭玉璧,玉璧之上還刻著小小篆字。
其他孩童心滿意足回家,唯獨這個衣裳漿洗到褪色的孩子留了下來,被村正領去正屋等著。
夏日的天極其善變,天色剛黑沒多久,黑沉的天幕便倒灌下大雨。
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沈棠正挑燈夜讀,狂記言靈。
這時,大門被人砰砰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