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它是咒術界種種構成中最基礎的原點,是所有咒術師繞不開的研究對象。
詛咒和咒靈的存在形態既有相似,也有不同,儘管被代代咒術師研究上千年,也仍然還有許多未解之處。
咒術師從負麵情緒中提取出咒力,因此不會助長咒靈的形成,這是目前咒術界中的主流共識。
但詛咒卻不同。
它沒有固定形態,往往與或短暫激烈,或綿長持久的情感共同出現,那些尋常咒術師看得見的或看不見的情感,悲傷、喜悅、憤怒、執著、憎恨……
還有愛。
最難解、最扭曲。會變得柔和甜蜜,也會不穩定地向泥沼傾倒。
會纏上人的靈魂。
“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真理忍不住質問,“之前明明還沒有這麼……這麼……”這麼讓人難以招架。
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口中的“詛咒”纏繞上來,緩慢地滲入皮膚,一點一點嵌入更加深層的部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偏偏罪魁禍首一反剛才的咄咄逼人,無辜地朝她歪頭眨了眨眼。
“我也沒辦法,這不是我能控製的啊!”
五條悟說得半真半假,觀察著真理的臉色,見她仍然抿唇繃著臉,便接著委屈控訴,“而且不是你說我說得不夠清楚嘛,我隻是想讓你看而已……這樣總夠清楚了吧?”
確實不能更清楚了。
但是對於真理來說,就是因為足夠清晰,才更加讓人為難。
她緊緊咬著牙,沉默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開口坦白: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的。”
她的靈魂在天與咒縛的影響下,是絕對的“完成狀態”。
所有信息在此處收束,確保靈魂的狀態不會輕易改變,也不會如常人一樣分泌情緒的殘渣。
因此她從來看不見自身。
這並不是什麼特彆大的缺憾。
真理此前從未因此而如何困擾,但現在,這唯一一處能力的缺口卻讓她躊躇不定,舉步不前。
她實在太過習慣於依賴自己的“眼睛”了。
如果“看不見”,她要怎麼樣才能判斷呢?
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情緒,是猶豫糾結更多,還是驚慌懼怕更多?
五條悟能夠故意將情緒釋放得明明白白,可是她自己呢?那些親近的意圖是出自朋友間的親昵,還是不知從何而生的喜歡?
她有這樣的情緒嗎,她能回報以同等的感情嗎?
真理一時間無法確定。
“好難啊。”
她沉沉歎了口氣,視線落在五條悟扣在她手腕上不放鬆的手上,“我搞不明白。那些‘看不見’的人,在這種時候都是怎麼做決定的?”
真理將空出的一隻手,輕輕搭在對方手上。
“事情就是我說的這樣,悟
。”
她聲音不高(),帶著遮掩不掉的茫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和傑還有硝子,都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我不會走,也不會突然死掉,今後也會一直和大家一起。”
真理抿了一下唇,輕聲說:
“……所以,大家就和之前一樣不好嗎?”
她沒有得到回答。
五條悟盯著她一言不發。
那目光讓真理忍不住想向後退步,卻又被牢牢抓住,無法離開。
她有些不安地收緊手掌,對方不說話,但她卻能看到那些竄起的火苗。
他正在生氣。
很生氣很生氣。
平常張揚外放的人,生氣時卻反而變得安靜。那是平靜的,洶湧的,隨時會將人吞噬的怒火。
“‘都是重要的人’,‘和之前一樣’?”
少年重複她剛剛說的話,目光叫人心驚。
他伸出手,也不管自己靠近時女孩幾乎是下意識的小小瑟縮,單手扶住對方的臉,拇指用力按在女孩的唇上。
剛剛凝結沒多久的傷口再次撕裂,血珠再次湧出,被少年用指腹塗抹。
真理忍不住呼痛,去拉他的手:
“悟!你乾什麼……”
“就算是這樣也‘都一樣’嗎?”
五條悟打斷她的驚呼,若無其事地做著過分的事,甚至還笑起來,“開什麼玩笑,啊?怎麼能一樣,怎麼可以一樣?”
他輕聲哼笑,問她:
“如果真不在意,那為什麼一直不處理傷口?對你來說這很簡單吧?”
“……”
真理啞口無言。
她急促地喘息,片刻後忽然張口,狠狠咬住對方在自己唇上亂動的手指。
一點也不留情麵地死死咬住,用虎牙尖利的牙尖用力咬合,直到血腥味在口中彌漫,牙齒切入不做防禦的血肉,磨過筋絡和骨骼,真理才慢慢鬆口,將頭微微偏開。
“……悟為什麼不用反轉術式?不是可以隨時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