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遺憾的是,禪院家識相過了頭。
不等他們走近,主宅的大門便已經被打開,身穿和服低眉順眼的美麗女性將他們迎進家中,又一路引著他們穿過回廊。
帶路的女性始終低垂著頭,真理隻看了她一眼,就被那些沉鬱缺乏生氣的情緒逼退。
大約是此前她表現出的喜惡傾向起到了很好的警示效果,此刻的禪院宅邸內明顯事先被清了場。
他們穿過庭院,走過長廊,一路上不見任何人影,還殘留著咒力殘穢的道場內也空無一人,真理甚至能感知到禪院直哉此刻就在某處屋簷下,但對方始終未敢出現在她眼前。
禪院如此沉默,一邊的五條家“六眼”卻不會顧忌什麼禦二家的臉麵。
五條悟一路上話說個沒完,一會點評禪院家規矩又多又煩,就喜歡裝模做樣,一會說他們的武裝部隊“炳”實力平平還愛挑二揀四,好幾次都被他收拾。這家夥半點不像是來做客,神色囂張,簡直把“上門砸場子”演繹得淋漓儘致。
“我又沒說錯,這裡就是很爛啊。有咒力和術式的在這裡的待遇可能還好點,普通人就隻能用不幸來形容。”
白發少年大聲且光明正大地說人家的壞話。
真理也不阻攔他大力輸出,她又偷看一眼默默帶路的女性,發覺對方被當麵說家裡的壞話,竟然也不顯半點為難或憤怒,甚至情緒還好轉了一些。
……真是奇怪的人。
當五條悟開始說起都已經二十一世紀,禪院家竟然還和老古董加茂學習,整些放在上世紀都容易被噴“落後不開化”的大家族內部二六九等,術師、非術師,男性、女性……真理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拉了他一下,暫時忘記周身那讓人不舒服的環境,好奇地求證。
“那五條家呢?五條家很不一樣嗎?”
都是禦二家,禪院和加茂都是這個樣子,為什麼好像隻有五條家聽起來不太一樣?
“家裡的老頭子們羅嗦起來差彆不大,不過還算沒那麼讓人惡心。”
白發少年輕笑了一聲,指出其中最大的差異,“說白了,在有‘六眼’的時代,五條家是絕對以‘六眼’為中心運作,這一點不管是禪院對自己的‘十種影法術’,還是加茂的‘赤血操術’都做不到。”
“然後……曆代‘六眼’又都很喜歡亂來。”
真理看看五條悟,理解地點點頭,“就像悟你一樣。”
她話一出口,自己也有點想笑。
這樣的評價其實不算非常客觀公正,夾雜了不少她的主觀情緒——畢竟她確實前不久才剛被這家夥的亂來嚇得不輕,對此很有發言權。
而要從更加理性的角度來看,實際上不管是五條悟和夏油傑,都隻能說是稍有叛逆,本質上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點乖巧”。
如果不是她因忍耐不了而直接動手,誰知道這兩個人會不會傻乎乎的就這麼繼續給人家打工,被算計了也隻是輕輕帶過,反擊不痛
不癢。
呃。
應該……也不至於吧?
真理不大確定地又看了滿臉自信的五條悟一眼,默默把疑問壓下。
“悟你之前說得對,伏黑惠確實不適合回這裡。”
她靠過去小聲和咬耳朵,“這地方一點也不適合小孩子,再乾淨的靈魂在這裡泡久了也會爛掉,或者……”
或者就和眼前得女性一樣,明明活著卻麻木得像是已經死掉了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真理的視線,前方的女性腳下一頓,終於稍稍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很快又柔順地垂下。
她彎下腰,朝著他們做了一個引路的手勢。
“兩位注意腳下,請隨我這邊走。”
隻有真理能看到的異樣情緒在空氣中發酵。
見客的廣廳內,禪院家現任家主禪院直毘人已等在那裡。
這位當家人出乎真理意料地沒有過於醜陋不堪,對方麵對他們的態度看起來不算很鄭重,和服的衣袖不是很規整地半垂著,手上還抓著一隻紅色酒葫蘆。
見兩人走近,一副酒鬼做派的咒術師抬了抬眼皮,張口就直截了當地說:
“甚爾的孩子可以交給你們。”
一個還沒覺醒術式,不確定潛力如何的孩子可以送出去。提前付給伏黑甚爾的那部分錢也不用他們償還。如果看得上眼的話,要把家裡的其他小輩一並帶走也未嘗不可。
可惜直哉這小兔崽子不爭氣。
禪院直毘人舉起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酒,不講究地拿衣袖一抹嘴,語氣裡甚至還帶著幾分遺憾。他說他這兒子實力差強人意,隻能算勉強湊合,性格狗屎至極,不過臉還算有幾分可取之處,既然他都不行,他的那些廢物哥哥們就更拿不上台麵,想來你們也看不上眼。
嘴裡說著“你們”,笑的時候卻是看著真理笑的。
真理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不適,室內開始不穩地搖動,兩盞地燈隨著她的擰眉瞬間爆開,碎片濺落一地,被“無下限”隔絕在外。
比她反應更大的是身邊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