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帶走名叫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的雙胞胎對真理來說不算難事。
但在是否真的要這麼做這件事上,她仍然有些猶豫。
和伏黑惠的情況不同,這其實並不是她的“責任”。雙胞胎女孩明顯和禪院的關聯更深,一問之下,兩人竟然還是家主直毘人兄弟的女兒,算得上是主枝的孩子,不管怎麼想,也沒有要讓她這個不太相乾的外人把孩子帶走撫養的道理。
雖說是不是在這個家族中生活,小孩就能得到更好的照顧……按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來說,也不是那麼回事。
也不知道禪院是怎麼回事,竟然會放任家裡的孩子被這樣欺辱。
這種猶豫讓她在麵對抓著她的手懇求的女孩時仍然沉默不語,禪院真希急得咬牙,越發抓住她不鬆手,指尖掐入皮膚,另一邊的禪院真依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凝滯,哭得更大聲了。
五條悟當即強行把小孩提開,不讓她們再拉著真理。他不光阻攔女孩們的求助,人還要湊過去看人家掉眼淚,然後像是看到什麼很新鮮的東西一樣嘖嘖稱奇。
“欸,這就哭啦?”
不靠譜的男高表現惡劣,在小女孩落淚的時候不僅不安慰,還火上澆油,“這可不行,光哭有什麼用,遇到壞人就要更凶一點——”
他話沒說完,禪院真希就揮起手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變態!離真依遠一點!”
兩手都抓著小孩,被大罵“變態”的五條悟仰著頭朝一邊的真理靠過來,向她做了個委屈的表情,轉過臉又朝仍想拍打他的小女孩吐舌頭。
真理伸手摸摸少年被拍出了紅印子的臉,忍不住就笑起來。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有“無下限”的五條悟欸。就算不提術式,他也絕不可能防不住一個小孩子的攻擊。
真傻。
這算是什麼安慰人的方法啊?
她忍不住又看向石橋對麵,停在原地的女人在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身影像是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女人終於在所有人目光不及之處抬起臉,麵朝著她們的方向,麵上的神色模糊不清。
但自其身上騰升而起、極為清晰的某種情緒,卻讓人無法視而不見。
“……”
真理收回視線,無言地歎氣。
那情感實在太過濃烈,讓她實在無法就這樣離開。
最終兩人在告彆禪院家時,還是多出了一件來時沒有的“行李”。
雙胞胎姐妹亦步亦趨,禪院真依拉著禪院真希,禪院真希緊抓著真理,像一排緊跟親鳥的雛鳥一樣走出禪院家的大門。
得知此事的禪院直毘人表現得像是對此毫不在意。他看著咒力如普通人一樣微弱,卻一手拉著妹妹,一手拽著真理衣擺還不馴地瞪著自己的禪院真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還頗感有趣地笑起來。
咒術師手一揮,喊人取來兩個小孩隨身物品,不用過問任何人的意見,這就算是把孩子們打包“送出去
”了。
“他們禪院是不是私下裡還搞人口買賣?”
真理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和五條悟抱怨,“怎麼送小孩送得這麼順手,這麼熟練啊?”
“正常啦。”
五條悟見怪不怪,一點也不吃驚,“他們都不把非術師當人看,兩個沒多少咒力的小孩而已,才不會放在心上。”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再次把抓著真理衣服不放的小孩扯下來丟到一邊,自己強行擠過來,還要衝怒視他的禪院真希得意地揚眉。
真理沒說話,默默捶了這家夥一拳。
差不多得了,怎麼還再三欺負小孩的。
五條悟紋絲不動,真理也拿他沒辦法,隻好探出頭,越過對方去看被擠到一邊去的兩個小姑娘。
兩個小女孩都留著齊耳的短發,一個額發細碎些,一個修剪得更平整。姐妹兩的五官麵容極為相似,神情氣質卻截然不同,妹妹真依彷徨不安,柔弱可憐,姐姐真希則倔強地板一張小臉,一副警惕又凶狠的模樣。
大約是因為同樣是女性,又判斷出是真理解決了她們的困境,被牽著帶出禪院家的緣故,兩姐妹明顯對她更顯信賴,禪院真希對作弄人的白毛齜牙咧嘴,見真理看過來,又勉強乖順下來,禪院真依也從姐姐身後探出頭,偷偷看向她。
兩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實在很像是某種動物幼崽,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在真理眼中,兩姐妹之間被淺淡的細線相連,不僅外貌,連靈魂也十分相似。
隻不過一個更濃重,另一個則淺淡到隻有一層虛影,靈魂這樣淺淡的情況極其罕見,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像她之前曾經見過的另一個禪院出身的人。
真理想伸手摸摸小朋友,無奈被旁邊的“巨大障礙物”絆住手腳,隻好作罷。
“之後要怎麼辦呢?”
她看著女孩們有些發愁,“雖然是暫時帶她們出來了,但這和伏黑君的情況不一樣,之後總歸還是……”
她的話立刻被打斷。
“我和真依去哪都行!隻要不回去就可以!”
禪院真希不待她說完就急迫地搶過話頭,倒豆似的飛快地說,“我們不會添很多麻煩!現在就要乾活也可以,我很有力氣,能幫上忙!隻要彆把我們送回去……這份恩情以後我一定會還!我會報答你們的!”
她緊張地握住拳頭,緊盯著能決定她們將來的兩人,生怕才剛剛逃出那個讓人作嘔的地方,就又要被送回。
五條悟嗤笑一聲,飛快地伸手彈了一下女孩的腦瓜。
“不錯,聲音還挺脆的。”
他在女孩的怒視之下毫不客氣地又彈了一下,做了個嫌棄的表情,“惠也這樣,你也這樣,和禪院有關係的怎麼都一點也不像小孩,這樣很不可愛欸。”
“你、你……!”
被彈了兩下腦瓜,額頭上頓時紅了一片的禪院真希氣得漲紅了臉,看上去像是想乾脆撲上去咬人一口,剛剛還隱隱壓著哭腔的聲音猛地拔高
了,“要你管啊!?你才不可愛!”
真理看著爭鋒相對的一大一小,隻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
“‘恩情’,還有‘報答’什麼的……都是從哪裡學來的詞啊?”
她終於能空出手來摸摸小朋友的頭,試圖向對方說明自己的想法,“現在雖然可以帶你們離開,但這並不代表一切都結束了。很多事情我們是不會……也不能完全替你們解決的,遲早還是會需要你們自己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