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令懷一盞茶喝完了,小姑娘依然坐在書案前,雙手捧著香腮觀畫。
周令懷擱下茶杯,剛喝了茶,聲音也透了一抹清潤:“這麼好看?”
都看了好一會,連眼兒也不帶挪一下的,他心裡竟隱晦地生出一種,難道他還沒有一張畫好看?
虞幼窈頭也不抬:“嗯,好看,表哥這幅畫,畫得頗有些倉促,可這倉促,與護城河裡龍舟劃漿急行的急迫,緊張,刺激相輔相成,本是十分的意境,竟也襯了十二分,筆法倒是其次,意境卻是最難得,這幅畫若是好好保存了,千百年後,必然要流芳百世。”
畫畫得好看是其次,她之所以一直盯著畫瞧,是因為內心驕傲喜悅。
嗯,表哥太厲害啦!
小姑娘不擅畫作,可每一回他的畫作,卻總能鑒賞,稱道一二,這大約就是謂的“高山流水覓知音”。
子期本是粗俗的樵夫,卻能聽懂伯牙的琴中心音。
小姑娘是女子,卻也能鑒賞他畫中意境。
相知可貴,相惜亦是歡喜,周令懷心中隱晦地一絲不悅,頓然消散了,他輕笑一聲:“不知表妹覺得這幅畫能值幾金?”
虞幼窈終於抬眸看他了,唇兒一彎:“擱到外頭,自然是能值千金,遇到識貨之人,便是萬金,也未嘗不可,但是在我這兒,”她停下了話,向表哥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調皮:“卻是無價。”
因為是表哥畫的,不管好與不好,都是無價。
不知為何,周令懷耳根處,突然有些熱了,他隻手握拳,抵唇,輕咳了一聲:“表妹,卻是高抬我了。”
湖山先生與閒雲先生的畫作,大約也值這價了。
小姑娘的話確實誇張了。
虞幼窈輕眨了一下眼睛,唇兒透了調皮:“表哥畫藝高超,以後我要是落魄了,表哥賣畫也不愁養不活我啦!”本來隻是開玩笑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就有些在意了,又補充了一句:“我吃很少,很好養活。”
周令懷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癢,忍不住握拳,抵唇,猛咳了幾聲。
吃很少?
小姑娘是不是對“吃很少”,有什麼誤解?
大約是好日子過得久了,京裡頭的世家子們,便也驕奢慣了,貴女們流行飯盛半碗,卻還要留個碗底。
一方麵表現自己食量小,也是為了顯擺家中奢靡。
但虞幼窈就不會這樣。
她每頓用膳,飯前一碗湯,飯盛大半碗,用了一碗,添一碗,飯後還有點心,水果,零嘴從不落下。
連許嬤嬤都說:“能吃是福。”
她從前能吃得那樣呃圓潤,也不是沒有道理。
所以,原本說好了,五月就停了的禮儀,至今也沒停下來,主要是許嬤嬤擔心她吃胖了身子,變法得鍛煉她。
而且!
周令懷巡視了小姑娘屋裡一應物什,哪一樣不是價值不菲的珍品。